冰冷的暗银数据锁链缠绕上时浚竹手腕的瞬间,没有实质的触感,却有一股深入意识核心的绝对禁锢力量轰然降临。
她甚至来不及挣扎,眼前的景象就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画布般,瞬间扭曲,撕裂,重组。
空间置换的眩晕感猛烈冲击着她的意识。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绝对的高位。
这是时浚竹的第一感受。
巨大的近乎无边界的落地窗环绕着整个空间,材质并非玻璃,而是某种纯净到极致、仿佛将空间本身凝固的透明能量屏障。
站在窗边向下望去,整个赛博伊甸如同铺展在她脚下的一张由亿万流光编织成的巨网。
神经突触大道如同发光的血管,数据洪流在其中奔腾不息,汇聚成璀璨的星河。
悬浮的几何体建筑如同散落的星辰,缓慢地旋转、变形。
更远处,是翻涌着液态极光的意识海,以及那片笼罩一切的,永恒的“意识黄昏”。
这里,好像就是整个赛博伊甸的至高点。
空间内部却呈现出一种极简到近乎冰冷的奢华。
地面是温润如墨玉的巨大整块材质,倒映着窗外流淌的星河。除了几件线条极其简洁的银色家具,整个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慌。
没有门,没有明显的通道,只有光滑无缝的能量壁。这里,仿佛一座悬浮在数据宇宙之巅的透明牢笼。
手腕上那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暗银锁链无声地隐去,但时浚竹清晰地感觉到,一层无形的、更为强大的禁锢力场笼罩着整个空间。
她尝试调动颜静秋意识核心的权限,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权限仿佛被更高阶的指令彻底屏蔽。
小光球在她意识深处闪烁:“哇哦——”宿主这是彻底被关小黑屋了,它好兴奋!它好激动!
“我听得到……”,时浚竹扶额无奈,“又不是第一次被关了,搞这么正式做什么?”
“这不是你第一次被关,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宿主被关呀!”毕竟上个世界,它能看到画面之后宿主就已经被套上锁链了。
时浚竹:……
谢浮华无声地站在她身后,如同空间本身的一部分。
她回过头去。
他换了一身同样简约却质地非凡的深灰色家居服,银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压迫感,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气息,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
“喜欢吗?”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深紫色的眼眸扫过窗外壮丽的景色,“这里,是赛博伊甸的最高处,也是……你的囚笼。”
他坦然地说出最后两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时浚竹:……
……
从此,时浚竹被囚禁于此。
谢浮华并未离开。
恰恰相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有时他站在落地窗前,长久地凝视着脚下流淌的数据星河,银发在窗外永恒黄昏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
有时他坐在那银色的概念座椅上,面前没有任何屏幕或设备,只是闭目静坐。
时浚竹却能感觉到,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据流正通过他与整个赛博伊甸的核心进行着无声的交互。
他,就是这囚笼的看守,也是这牢笼本身的一部分。
最让时浚竹感到荒谬的,是他对厨艺的沉迷。
明明身处意识状态,明明她们都不需要任何实质的进食。
但谢浮华却执着地在空间一角,具象化出了一个功能齐全、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虚拟厨房。
他亲自“料理”,将由数据模拟的蔬菜切成绝对均匀的薄片,在虚拟的炉火上精确控制着每一丝火候,调配着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由不同情绪概念数据包调和的“酱汁”。
很快,一份份摆盘精美到如同艺术品的虚拟餐点被放在同样虚拟的、温润如玉的餐盘上,端到时浚竹面前。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奇异的诱惑力。
“吃。”他的命令简洁而直接,不容置疑。
然后,他拿起同样由数据流构成的、闪烁着暗银色光泽的餐具,亲自……喂她。
最开始时浚竹很疑惑,为什么灵魂还要吃饭,可当她看向这个男人。
发现谢浮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深紫色眼眸里没有任何怒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耐心,仿佛有无限时间等待猎物屈服。
那无形的禁锢力场似乎微微收紧,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罢了罢了,吃就吃吧,被人囚禁吃个饭怎么了?
之前都是被人喂饭的,她早已习惯,时浚竹默默张开了嘴。
冰冷的、由数据构成的“食物”入口,没有实质的口感,只有概念性的味道信息流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核心。
或许是阳光青草的清新,或许是深海微咸的凛冽,或许是熔岩般炽热的甜腻。
味道本身或许惊艳,但这种不同于真正食物的口感,还是让时浚竹感觉有些微妙。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从何时起,时浚竹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些。
当谢浮华再次端着餐盘,执着地用暗银的叉子挑起一小块散发着奇异星辉的“甜点”递到她唇边时,她机械地张开嘴,接受那冰冷的、概念性的味道。
眼神出神地望着窗外永恒流转的星河。
她开始学会分辨他“烹饪”的某些味道偏好,纯粹是出于无聊和打发这被无限拉长的、无时间概念的光阴。
时间,在这个绝对的高处囚笼里,失去了它惯常的刻度。
窗外是永恒不变的黄昏,没有日夜交替,只有数据星河缓慢地流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钟表滴答。
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种纯粹主观的、混沌的感受,如同沉在深海的底部,不知昼夜。
这种混沌感比禁锢本身更让人恐慌。
它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意志,模糊着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终于,在一次谢浮华离开空间的短暂间隙,时浚竹蜷缩在舒适的大床上,意识沉入深处。
“小白球。”,她呼唤着那个唯一陪伴她的存在。
“宿主!我在!”,小光球立刻亮起光芒。
“帮我,记录时间。”,她的意识传递带着一丝恳求,“用你能做到的最精确的方式,告诉我,过去了多久。”
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让人恐慌,她需要锚点,需要一个对抗这无限混沌的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