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深出差归来后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又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润滑剂,运转得愈发顺畅自然。他们没有再回四合院长住,而是回到了之前的公寓。那里有他们共同的衣帽间,书房里并排放置的书架,以及厨房里渐渐多起来的、属于林晚的瓶瓶罐罐和药材。
林晚依旧每日去四合院的医馆坐诊,周聿深则恢复了公司、会议、应酬的忙碌节奏。但无论多忙,他都会尽量赶回家吃晚饭,如果实在推脱不掉,也会提前发消息告知。
公寓不再只是一个冷硬的居所,而是真正成为了“家”。
这天晚上,周聿深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推开家门,没有闻到预想中的饭菜香,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林晚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那条浅杏色披肩,似乎是睡着了。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医典,手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已经冷掉的水。
周聿深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沙发前。她睡得很沉,呼吸清浅,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脸色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连平日里粉润的唇色也淡了些。他眉头微蹙,伸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但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还是揪了一下。
许是他的动作惊扰了她,林晚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先是迷茫,随即露出一丝带着倦意的微笑:“你回来了……”
“不舒服?”周聿深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蹲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林晚撑着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没事,就是下午来了几个病情比较复杂的病人,耗神了些。可能有点累着了。”
她语气轻松,但周聿深没有忽略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他记得她体质偏寒,气血不算旺盛,以往天气骤变或过度劳累时,就容易出现类似精神不济的状况。
“吃饭了吗?”他问。
林晚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想着等你回来一起……”
周聿深没说话,站起身,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然后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林晚听着他压低声音打电话,似乎是取消了原定今晚的一个视频会议。
他走回来,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走到她面前,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便将她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林晚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你干什么?”
“洗澡,睡觉。”周聿深言简意赅,抱着她稳步走向主卧的浴室,“你需要休息。”
“我自己可以……”林晚脸颊微红,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手臂收紧,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听话。”
浴室里,周聿深将她小心地放在洗手台边沿坐着,自己则去放洗澡水。他试了试水温,又转身打开储物柜,从林晚放药材的格子里找出几包配好的、有安神解乏功效的药浴包,拆开一包,将里面的药材倒入氤氲着热气的浴缸中。顿时,一股混合着艾草、茯神、柏子仁等药材的、舒缓宁神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做这些动作时,神情专注,手法算不上熟练,却异常认真。林晚坐在一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为她忙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她从未想过,这个在外翻云覆雨、手腕强硬的男人,会有如此细致体贴的一面。
“水温可以了。”周聿深试了试水,转身看向她,“自己能行吗?”
林晚点点头,脸颊更红了。
“有事叫我。”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出浴室,并替她带上了门。
泡在温热并散发着药香的浴水里,疲惫仿佛随着蒸汽一点点从毛孔中蒸发出去。林晚闭上眼,感受着药力舒缓着紧绷的神经和酸软的四肢。外面隐约传来周聿深在厨房忙碌的声音,似乎在煮什么东西。
等她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衣走出浴室时,周聿深正端着一个白瓷碗从厨房出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枣茶,浓郁的姜味和红枣的甜香扑面而来。
“把这个喝了。”他将碗递到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林晚捧着温热的瓷碗,看着碗里沉浮的红枣和姜丝,眼眶有些发热。她低头小口喝着,辛辣中带着甘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暖到胃里,连带着冰冷的四肢都似乎回暖了些。
周聿深就坐在她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将一碗姜茶喝完。
“以后,”他接过空碗,放在茶几上,目光沉静地锁住她,“感觉到累了,不舒服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医者不能自医,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后怕和担忧。林晚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今天看到她苍白着脸蜷在沙发上的样子,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种陌生的恐慌感,比他面对任何商业危机时都要强烈。
林晚抬起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毫不掩饰的关切。她轻轻点头:“知道了。”
这一晚,周聿深没有再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早早熄了灯,将她揽在怀里。他的手掌温热,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贴在她微凉的小腹上。林晚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他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下,身体渐渐放松,倦意如潮水般涌来,沉沉睡去。
黑暗中,周聿深听着她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心底那片名为“牵挂”的领地,又扩大了一圈。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第二天,林晚醒来时,周聿深已经不在身边。身侧的位置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她起身走出卧室,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温牛奶,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一枚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他凌厉洒脱的字迹:
「公司有早会,记得吃早餐。——周」
看着那张便签和算不上丰盛却心意十足的早餐,林晚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走到客厅,发现昨晚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医典已经被合拢,整齐地放在茶几上,旁边还多了一个保温杯,杯盖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画了个简单的笑脸。
她打开保温杯,里面是温度正好的红枣枸杞茶。
一种被精心呵护着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他或许不善言辞,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带着他独有的霸道和直接,却每一分都落到实处。
这一天,林晚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在医馆坐诊时,心情也格外明朗。下午,她特意提前了些结束看诊,去市场买了新鲜的食材。
傍晚,周聿深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满室温暖的灯光和扑鼻的饭菜香气。林晚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翻炒着锅里的菜,动作娴熟,侧脸在灯光下柔和静好。
他放下公文包,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这一幕,与记忆中无数个他晚归的夜晚重叠,但这一次,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是为他而等候,为他而忙碌。
“回来了?”林晚回头看到他,微微一笑,“洗手吃饭吧,最后一个菜。”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口味,却勾人食欲。周聿深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鲈鱼,鱼肉鲜嫩,火候恰到好处。
“味道很好。”他评价道,目光落在她脸上,比昨天红润了不少,这才稍稍安心。
“那就多吃点。”林晚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你最近应酬多,也要注意清淡饮食。”
饭后,周聿深主动收拾了碗筷。两人依旧靠在沙发上看书,气氛比以往更加融洽。周聿深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忽然开口:“下周末空出来。”
林晚从医案中抬起头,有些疑惑:“有事?”
“嗯,”周聿深看着她,“带你去个地方,检查身体。”
林晚失笑:“我就是医生,还需要去别处检查?”
“医者不自医。”周聿深重复了她昨晚的话,语气笃定,“我已经约好了苏教授的一位老朋友,是位国手,擅长调理。去看看,我放心。”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林晚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辩的坚持,知道他是真的将她的身体状况放在了心上。这种被珍视、被紧张的感觉,让她心里软成一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她轻轻点头。
周聿深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林晚,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林晚的心上。是啊,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独自承担一切、病了累了也只能自己硬扛的林晚了。她有了他,一个看似冷硬、实则将她的一切都细细收纳于心的丈夫。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闭上了眼睛。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窗内是相依的温暖身影。生活的洪流依旧向前,但因为有了彼此的支撑,所有的疲惫与风霜,似乎都变得不再难以承受。
这一夜,月色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