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火。
荣誉第一师的营地,在短暂的喧嚣与高效运转后,迅速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引而不发的肃杀。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庞大的队伍开始向着西南方向开拔。
顾沉舟站在师部指挥车旁,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部队新生与淬炼的营地。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对着肃立在车旁的方志行、杨才干等人微微颔首,随即拉开车门,沉声道:
“出发。”
命令通过无线电和传令兵,迅速传遍全军。
作为前锋的第1旅,在代理旅长周卫国上校的率领下,率先开拔。
士兵们扛着枪,迈着沉稳而迅捷的步伐,沿着被车轮和脚步碾实的道路沉默前行。
他们的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的天空和远方,他们是全师的眼睛和触角。
紧随其后的是师部直属队、炮兵团以及庞大的辎重队伍。
骡马的嘶鸣、卡车的轰鸣、炮车轮毂压过路面的沉重声响,交织成一曲雄浑而压抑的行军交响乐。
士兵们或坐在卡车上,或跟在炮车旁,没有人交谈,只有偶尔军官压低声音下达的指令。
新补充的老兵们脸上带着惯有的沉静,而原荣誉第一旅的老兵,则眼神中更多了一份凝重,他们知道,每一次离开相对安全的休整地,都意味着又将踏入生死难料的修罗场。
第2旅作为后卫,确保队伍后方安全,并收容可能掉队的士兵。
队伍绵延数里,尘土飞扬。
沿途的百姓早已见惯了军队调动,但看到这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沉默中透着杀气的庞大队伍,还是忍不住驻足观望,低声议论。
“是荣誉第一师!”
“看他们的炮!好多炮!”
“这是要去哪里?看方向是南边……”
“肯定是去打鬼子的!老天爷保佑他们啊!”
顾沉舟坐在颠簸的指挥车里,目光始终停留在摊开的地图上。
岳阳,这座控扼长江与粤汉铁路的战略要冲,此刻正承受着日军第11军主力的猛攻。
关麟征的第32军团虽在奋力抵抗,但压力巨大。
荣誉第一师此去,就是要像一颗钉子,死死钉在岳阳外围的关键节点上,阻止日军完成合围、切断退路的企图。
“志行,”顾沉舟头也不抬地问道,“先头部队预计何时能抵达预定集结地域?”
“按目前速度,第1旅先头团可在明日傍晚前抵达岳阳东北方向的月田镇一线。师主力最迟在后天清晨可全部到位。”
方志行迅速回答,他手中也拿着一份不断更新的情报汇总。
“命令周卫国,抵达月田后,不必等待师主力,立即展开侦察,摸清当面敌情、地形,尤其是日军第6师团的推进路线和火力配置!”
“是!”
“另外,电告关麟征军团长,我部正在全速驰援,将不惜一切代价,稳定战线!”
顾沉舟很清楚,他们面对的是凶名在外的日军第6师团,这支在南京犯下滔天罪孽的部队,战斗力极其强悍。
荣誉第一师虽经扩编整训,但成军后的第一战就面对如此强敌,考验空前。
车轮滚滚,铁流南驰。
队伍越过丘陵,穿过田野,渡过河流。
白天,他们冒着可能出现的日军飞机侦察和骚扰,快速机动;夜晚,则借着夜色掩护,继续赶路。
疲劳、饥饿、疾病开始悄然侵袭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但严格的纪律和昂扬的斗志支撑着每一个人。
荣念晴带领的医疗车队紧随师部,她们的任务同样艰巨,需要确保在行军过程中伤病的及时处理。
小豆子蜷在医疗车的角落里,抱着一个药箱,虽然小脸满是倦容,却强撑着不肯睡觉,仿佛也要为这支队伍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在经过一个刚被日军飞机轰炸过、余烬未熄的村庄时,行军的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看着断壁残垣和百姓无助哭泣的身影,许多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枪,眼中的怒火更加炽烈。
“看见了吗?”顾沉舟透过车窗,看着那惨状,声音低沉地对身边的军官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战斗。我们不顶上去,这样的惨剧就会不断上演,就会有更多的同胞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军官们默默点头,胸中战意更盛。
经过两天两夜几乎不眠不休的急行军,荣誉第一师的前锋,终于抵达了岳阳东北外围。
远处,沉闷的炮声已经隐约可闻,天际线不时被爆炸的火光映亮。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硝烟味。
真正的战场,就在眼前。
顾沉舟命令部队在月田镇后方地域分散隐蔽,抢占有利地形,构筑简易工事,原地休整,恢复体力,同时派出大量侦察分队,像一张大网撒向前方。
他站在一个临时选定的师部观察所里,举起望远镜,望向炮声传来的方向。
岳阳城的方向,乌云低垂,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加猛烈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