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夏日,在荣誉第一师热火朝天的整训中悄然流逝。
营地里的喊杀声、枪炮操练声、引擎轰鸣声终日不绝。
所有官兵训练似乎不知疲倦,因为身经百战的他们很清楚,练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近一万两千官兵,在严苛的磨合中配合和默契逐渐加深,散发出愈发锐利的气息,身上精锐的模样愈发凸显。
顾沉舟几乎住在了训练场和指挥部。
他深知,委员长和全国民众投来的期许目光,以及那沉甸甸的甲种师番号,意味着不容有失的责任。
顾沉舟亲自督导各兵种合成演练,要求步兵在炮火掩护下的冲击更加果决,要求炮兵观测与前沿步兵的联络更加迅捷,要求工兵在模拟敌火下的作业更加高效。
他不遗余力的在尽快提升部队的战斗力,既是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也是为了教会官兵更多的战斗生存能力,能少牺牲一些弟兄。
方志行则忙于与军政部、兵站总监部等各方周旋,确保承诺的后续装备和补给能够尽快到位,尤其是那迟迟未来的105毫米榴弹炮。
杨才干扑在部队的战术训练和士气鼓动上,将滁县大捷的斗志与即将到来的恶战预期,深深植入新加入荣誉第一师的每个官兵的脑海。让他们对荣誉第一师有归属感和荣誉感。
就连荣念晴领导的野战医院也进行了一场“大练兵”,模拟在高压战况下接收、分类、救治大量伤员。
小豆子自从不当顾沉舟的传令兵,转而在荣念晴手下帮忙后,俨然成了医院的“名人”,不仅能熟练地帮忙打下手,还能用他那尚带稚气的声音,给情绪低落的伤兵讲荣誉第一师从淞沪以来与日寇血战的故事,既安慰伤兵,也鼓舞士气。
然而,战争的阴云从未真正远离这片临时的宁静之地。
日军在武汉外围的攻势愈发猛烈,各个方向的战报不断传来,字里行间都透着惨烈与焦灼。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联络官往来愈发频繁,带来的命令也一次比一次急迫。
这天傍晚,顾沉舟刚结束一场步炮协同演习的讲评,浑身尘土与汗水地回到师部,方志行便拿着一份绝密电文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师座,陈长官急电。”方志行将电文递上,“日军第11军主力,已突破我箬溪、辛潭铺一带防线,其先头部队兵锋直指粤汉铁路枢纽——岳阳。岳阳若失,则武汉西南门户洞开,我数十万大军退路及后勤补给线将面临被切断之巨大风险!”
顾沉舟目光一凛,迅速扫过电文。
电文明确指出,荣誉第一师整训已初步完成,值此危急关头,命其即刻结束休整,全师开拔,火速驰援岳阳方向,归属关麟征第32军团序列,务必协助稳固岳阳-通城一线防线,阻敌西进。
“终于来了。”顾沉舟放下电文,脸上并无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冷峻。
他走到巨大的鄂南战区地图前,手指重重落在岳阳的位置上。
这里,将是荣誉第一师扩编成型后的第一个战场,也将是检验这支铁血之师真正成色的试金石。
“回电长官部:荣誉第一师坚决执行命令!即刻准备开拔!”
“命令!”
顾沉舟转过身,声音斩钉截铁,传令兵立刻记录。
“全师取消一切休假,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各部队于明日凌晨五时前,完成所有开拔准备,弹药足额配发,辎重装车!”
“作战序列:以第1旅为前锋,师部、炮兵团、直属队为本队,第2旅为后卫,按预定路线,向岳阳方向急进!”
“将此敌情与任务,通传至全师连以上军官,做好战前动员!”
“是!”
方志行与传令兵同时领命,指挥部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命令迅速传达至全师各个角落。
营地里短暂的宁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有序。
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手中的钢枪,将配发的子弹压满弹夹,手榴弹捆扎整齐。
炮兵们将一门门山炮和迫击炮挂上牵引车或骡马。
炊事班连夜赶制便于携带的行军干粮。
顾沉舟走出指挥部,夜幕已然降临。
他望着营地里星星点点、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灯火,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晚凉和淡淡硝烟味的空气。
荣念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默默地将一件干净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要走了?”
她轻声问,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嗯。”顾沉舟点了点头,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岳阳是此次会战的关键,必须守住。”
“小心。”
荣念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放心。”顾沉舟紧了紧她的手,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片漆黑的夜空,“我们会守住。”
他知道,前路必是血火交织。
日军挟连胜之威,兵锋正盛,而岳阳地势虽险,但防线经连日激战,恐已千疮百孔。
荣誉第一师此去,无异于以刚铸之刃,迎击敌之最锋锐处。
但,别无选择。
当兵的,不就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