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手指还卡在空间裂缝的边缘,麻痹感从指尖一路窜到肩膀。他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向后摔去,后背撞上碎石堆,肩窝的伤口又被撕开一道口子。血顺着冲锋衣内衬往下流,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喘着气,没动。规则之眼还在发烫,视野里残留着黑线般的裂纹。他知道不能再用了,至少现在不能。可那块石片还在掌心,冰凉的表面微微震动,像是有心跳。
他咬牙坐起来,右手摸索到脚边一块尖石。用力一划,袖口布条被割下。他把左臂勒紧,布条浸透血迹,缠了三圈才打结。接着伸手摸向肩上的残刃,手指扣住刀柄,屏住呼吸,猛地拔出。
没有叫出声。只有喉咙里滚过一声闷响。他把刀甩到一边,残刃插进地面,歪斜地立着。
他低头看那块石片。上面的文字已经消失,但半符轮廓还在。他用拇指擦了擦表面,忽然发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不是人工划的,像是某种能量留下的轨迹。
他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刚才血滴触发三色圆圈,说明碎片对特定条件有反应。而空间夹层的存在,意味着这些碎片被人为藏匿过。谁干的?为什么要留下线索?
他把石片贴在掌心,再次启动规则之眼。这一次只开启最低层级,不敢深入扫描。视野中,石片泛起微弱蓝光,光丝向外延伸,形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线,指向西北方向。
与此同时,地上那三个圆圈也开始轻微闪烁。红、黄、蓝,顺序跳动了一下。
他记住了这个频率。然后撑着墙站起来,腿抖了一下,但没倒。他扶着断墙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响。
穿过倒塌的钟楼残骸时,铁轨扭曲成麻花状,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他绕过去,膝盖撞到一根钢筋,疼得眼前发黑。但他没停。共鸣线越来越清晰,像一根无形的绳子拉着他的手。
老城区出现在前方。这里的建筑没塌,墙面完整,窗户也没破。可门框歪斜,门板全都不见。整片区域安静得不像话。
他在一处墙角停下喘气。额头全是汗,混着血往下淌。就在这时,巷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须垂胸,长袍素净,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老人走得慢,脚步落地无声。他在距离陈陌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石片上。
“你能走到这里,说明它已认你作‘寻者’。”
陈陌立刻后退半步,右手摸向腰间小刀。老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抬起拐杖,遥指远处一座半塌的古塔。
“碎片不在你手中,而在那里。去吧,若你真是‘源流’的继承者。”
陈陌盯着他,没放松警惕。这人出现得太突然,说的话又太准。他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他深吸一口气,启动规则之眼。这次只扫一眼。老人身上没有规则波动,也没有投影痕迹。不是幻象,也不是傀儡。是个活人。
“你说‘寻者’,”陈陌开口,声音沙哑,“可知道前一个寻者是谁?”
老人叹了口气:“张铎曾来过此地,但他不信命,所以影归影,人归尘。”
陈陌心头一震。
张铎确实来过这片区域。那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影城西区的时候。当时张铎坚持要查一栋废弃办公楼,说里面有异常信号。结果进去后触发陷阱,差点被规则吞噬。后来他再没提过那栋楼的事。
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人,没人知道。
“你怎么会认识他?”陈陌问。
“我不认识他。”老人摇头,“我只见过他的影子,在月圆之夜徘徊于此。他说他在等一个人回来。我说那人不会再回来了。他说他会等下去。”
陈陌沉默了。张铎死前最后的话,就是“我会等下去”。
他握紧石片,指节发白。眼前这个老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帮我?”他问。
“我不是帮你。”老人说,“我只是守路之人,等了一个月圆又一个子夜。你来了,我就该说了。”
“说了什么?”
“该去哪。”
“如果我不信呢?”
“你可以不信。”老人转身,缓缓往巷子深处走,“但你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陈陌站在原地,看着老人身影渐渐变淡,像雾一样散开。最后只剩拐杖点地的声音,一下,两下,然后彻底消失。
他低头看石片。那半符竟然开始发光,一闪一灭,频率和地上的三色圆圈完全一致。他试着把石片翻过来,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西北·古塔·三层东室】
不是新出现的,而是原本就刻在背面,之前被血迹盖住了。
他把石片收进衣兜,拉紧冲锋衣拉链。腿还在抖,但他迈出了第一步。
穿过老城区时,风突然停了。空气变得厚重,呼吸都有阻力。他抬头看天,云层低垂,压着建筑顶端,像一块灰黑色的盖子。
古塔在两公里外。他花了四十分钟才走到塔底。台阶断裂,爬上去费了很大力气。一层空荡,二层有焦痕,三楼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写着“东室”。
他推开门。
房间很小,墙上有裂缝,角落堆着瓦砾。正中央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个青铜盒。盒子没有锁,盖子半开着。
他走近,看到盒子里躺着三块石片。颜色不同,形状也不规则,但边缘的刻痕和他手中的那块完全吻合。
他伸手要拿。
就在指尖碰到盒子的瞬间,耳边响起一句话:
“真正危险的不是找不到碎片,而是找到之后,才明白不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