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我。”
这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惊雷，在沈亦的识海深处炸响。他平静的目光，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你，是谁？”沈亦开口，声音低沉。
那男人依旧笑着，笑容温和，不带一丝烟火气。他抬手，指向这片无尽混沌。
“这里，是原初混沌。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他声音平缓，却蕴含着某种古老的力量，“而我，是这混沌中，诞生的第一缕意识。或者说……是这片‘归墟’的意志。”
沈亦眉头微皱。归墟。这个词，他并不陌生。他的“终焉道骨”，便是归墟之力。
“你与我，同源。”男人继续道，“你所修炼的《九幽弑神诀》，你右臂中的终焉道骨，甚至你神魂深处的那柄银色小剑……它们都源于我。”
沈亦心头一震。银色小剑，那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守墓人都未曾察觉。
“你，是我的本体？”沈亦问。
男人摇头，笑意更深。
“本体？不，你我皆非本体。”他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万古，“本体早已消散于无尽纪元之前，化作这片原初混沌，以及……通天塔。”
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沈亦。
“通天塔，是本体的残躯所化，镇压着本体消散后，逸散出的无数负面情绪与法则碎片。那些被你吞噬的邪魔，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你，沈亦。”他目光落在沈亦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赞许，“你是本体在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缕‘生机’。承载着本体的‘归墟’法则，以及……一丝不灭的‘求道’意志。”
沈亦沉默。他从小修炼，追寻身世，如今，真相竟如此荒诞。自己，竟是一个古老存在的“生机”？
“所以，你也是生机？”沈亦反问。
男人轻叹一声。
“我，是本体的‘归墟’意志，在漫长岁月中，逐渐凝聚出的‘守序’一面。我镇守通天塔，维持着这片混沌的平衡。而你，是‘归墟’的‘破灭’一面，承载着本体的‘求道’意志，注定要打破一切，寻求超脱。”
“你我，一体两面。一守，一攻。一静，一动。”
沈亦抬起右臂，那片五光十色的混沌星云，此刻正缓缓旋转。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以及那些被吞噬邪魔的残余意志。
“你等我来，是为了什么？”沈亦直视男人，眼神坚定。
男人微微一笑，指了指沈亦的右臂。
“你吞噬了那些‘杂质’，让你的‘归墟’法则更加纯粹。但，你还不够‘完整’。”他顿了顿，“通天塔，是本体的残躯，也是一个巨大的‘炉鼎’。它镇压的，不仅仅是邪魔，更是无数世界的碎片，无数时间线的残影，以及本体消散后，遗留下的所有‘道’的痕迹。”
“你我，本一体。此塔为炉鼎。”男人缓缓起身，周身混沌气流随之涌动，却又瞬间归于平静，“你需融合我，融合通天塔，才能真正‘完整’。才能，超越本体，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融合？沈亦眼神微眯。他想起了血煞狂尊记忆中，那模糊的“完整”二字。
“你说的‘完整’，是指这个吗？”
沈亦心念一动，神魂深处，那柄一直温养的银色小剑，骤然破体而出！
嗡——！
银色小剑悬浮在他身前，剑身流转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散发出一种，与这片原初混沌格格不入，却又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超然气息。
男人看到银色小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是……本体的‘道果’碎片。”他轻声道，“没想到，它选择了你。”
沈亦没有回应，他心念再动，眉心处，天衍境浮现。命运之环与天衍镜融合，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与其融合，不如吞噬。”沈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是我的过去，不是我的未来。”
天衍境光芒大盛，瞬间洞穿了这片原初混沌的虚妄。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沈亦的识海。
他看到了通天塔内隐藏的无数世界碎片，它们在不同的时间线中诞生、毁灭。他看到了本体消散的瞬间，无数法则崩塌，化作混沌。他甚至看到了，男人所说的“守序”意志，如何在这漫长岁月中，一点点凝聚，一点点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这些，都是通天塔的“记忆”，是本体的“遗产”。
“你……”男人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愕。他没想到，沈亦竟能如此轻易地，窥探到通天塔最深层的秘密。
沈亦收回天衍境，目光如炬，直视男人。
“你的‘守序’，只是在维持一个残破的旧秩序。”沈亦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而我的‘归墟’，是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你所守护的，不过是本体的残骸。而我，将超越本体，掌控一切。”
他抬起右臂，那片混沌星云旋转加速，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现在，告诉我，你选择，被我吞噬，还是……主动融入？”
沈亦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没有给男人任何反驳的机会，因为在他眼中，这片原初混沌，这个自称“归墟意志”的男人，都将成为他通往“完整”的养料。
男人看着沈亦，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霸道，以及那右臂中，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色光芒。
他沉默了。
这片原初混沌，也随之陷入了死寂。
......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被一声轻笑打破。
那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看着沈亦，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怜悯。
“吞噬我？”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和，“你可知，你吞噬的，会是什么？”
“我，是‘守序’。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平衡’。”
“吞噬我，你的‘归墟’将不再完整。你将失去创造与新生的可能，只剩下，纯粹的，永无止境的，毁灭。”
“你，会成为一个，比血煞狂尊，更加疯狂的，毁灭魔神。最终，连同你自己，也一并归于虚无。”
他的话，像是一种古老的诅咒，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然而，沈亦，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的道，我来定。”
“新生，亦由我创。”
话音落。
他，不再废话。
那只融合了终焉道骨的右臂，猛地向前一探！
没有惊天的威势，没有法则的轰鸣。
沈亦的掌心，只是，化作了一片，比这原初混沌，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绝对的“无”。
一个，吞噬“概念”的，黑洞！
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闪。
因为，他知道，在这股力量面前，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的身躯，从脚下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纯粹的，澄澈光粒。
那不是能量，不是法则。
而是，无数纪元以来，“守序”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你，会后悔的……”
他最后的声音，化作一道意念，传入沈亦的识海。
沈亦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后悔？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这两个字。
轰——！！！
无穷无尽的，澄澈光粒，化作一道，贯穿了整个混沌的璀璨星河，疯狂地，涌入了沈亦那只，仿佛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右手！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分解与吸收。
而是一场，来自，最本源的，道之争！
沈亦的识海之中，那片灰色的混沌星云，与，那片澄澈的秩序光海，轰然相撞！
一边，是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终焉”。
另一边，是构建一切，平衡一切的“初始”。
无数的画面，在沈亦的脑海中，疯狂闪烁，生灭。
一个世界的诞生，星辰的运转，生命的繁衍……
然后，黑洞降临，一切，归于死寂。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至高法则的，对抗！
足以，让任何圣人，都瞬间，道心崩溃，神魂俱灭！
然而。
沈亦t的意志，却如，万古不化的，神金。
“我的世界，只需，一种声音。”
他，冰冷的声音，响彻识海。
下一刻。
那柄，一直悬浮在识海中央的，银色小剑，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它，仿佛，化作了，那片灰色星云的，绝对核心！
嗡——！
吞噬之力，暴涨了，千倍！万倍！
那片，代表着“守序”的澄澈光海，再也，无法抗衡。
它，开始，被，那片，更加霸道的灰色，所，同化，吞噬！
不是毁灭。
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掌控！
外界。
沈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左半边身体，散发着，代表新生的，柔和白光。
他的右半边身体，却，笼罩着，代表毁灭的，混沌灰芒。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两种，极致对立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大道本源的，碎裂声，响起。
灵皇境大圆满的瓶颈，在这一刻，被，摧枯拉朽般，彻底冲破！
他的气息，没有，踏入圣境。
而是，进入了一个，无法用任何已知境界来定义的，全新领域！
如果说，圣人，是，执掌法则。
那么此刻的沈亦，便是，创造法则！
他，即是道！
他，即是归墟！
当，最后一缕，澄澈的光，被，彻底吞噬。
沈亦，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瞳，左眼，是，万物初开的，纯白。
右眼，是，宇宙终结的，深灰。
一眼，生。
一样，死。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片，狂暴了无数纪元的原初混沌，此刻，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它，不再是，混乱的。
而是，如同一片，温顺的，灰色海洋，臣服在，它的新王脚下。
轰隆隆——
整座通天塔，在这一刻，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这片混沌空间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
沈亦的目光，穿透了一切。
他看到了，神狱中，那座空荡荡的坟墓。
他看到了，通天塔的每一层，那些，早已被磨灭了意志的，无数烙印。
他看到了，塔外，那片，无垠的，真实星空。
这座，囚禁了本体残骸与万古怨念的牢笼……
正在，以，他为中心，飞速地，向内，坍缩！
黑色的神金，古老的神纹，无数世界的碎片……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本源的，流光。
它们，没有，涌入沈亦的体内。
而是，在他的右手手背上，缓缓，凝聚成了一个，古朴而神秘的，灰色，宝塔印记。
通天塔，消失了。
或者说，它，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新生。
它，成了，沈亦的一部分。
沈亦，缓缓，握了握拳。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与，那遥远的星空，建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联系。
他，也“看”到了。
在，那星空的，极尽遥远之处。
有几道，无比强大，却又，带着一丝，腐朽气息的目光，正，跨越了，无尽时空，惊疑不定地，望向，此地。
那是……
当年，围攻“本体”的，敌人。
沈亦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找到你们了。”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第393章 星空古路，天外来客
那几道，来自星空尽头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如受惊的鸟雀，骤然缩了回去。
它们，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
沈亦，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通天塔原来所在的，那片虚空之中。
此刻，他的视角，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他眼中，这片，浩瀚的宇宙，不再是，由星辰与黑暗，所构成。
而是，由，无数条，肉眼不可见的，法则之线，所编织而成的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
时间，空间，生命，死亡……
一切，都，清晰可见。
他，甚至能，顺着其中一根，最粗壮的时间长线，看到，过去，那场，惊天动地的，围猎。
看到，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更加，霸道绝伦的身影，是如何，被，数道，同样伟岸的身影，联手，打得，分崩离析。
神魂，化作了《九幽弑神诀》的传承。
道骨，化作了终焉。
残躯，化作了通天塔。
而不灭的道果，则，化作了那柄，银色小剑。
“原来……是这样。”
沈亦，轻声自语。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
他，不是谁的转世，也不是谁的分身。
他，就是，他。
是那个，被称为“本体”的，古老存在，在彻底消散前，所布下的，一个，横跨了万古的，棋局。
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复仇之局！
而他，是唯一的，执棋者。
嗡……
一团，微弱的意志光团，在他不远处，颤颤巍巍地，浮现。
是，守墓人。
她，呆呆地“看”着沈亦。
通天塔，没了。
原初混沌，也没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让她，连灵魂，都在颤栗的，男人。
他的左眼，是她看不懂的“生机”。
他的右眼，是她不敢看的“死寂”。
“你……现在……是什么？”
守墓人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对未知的，极致恐惧。
沈亦，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仅仅，是一道目光。
守墓人的意志光团，便，险些，直接崩溃！
她骇然发现，在对方的注视下，自己的一切，包括，构成她意志的，每一缕法则，都，无所遁形！
“我，是来，收债的。”
沈亦，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了，那几道目光，消失的，星空深处。
那几个方向，隔着，无法计量的，时空距离。
即便，是圣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
但，对他而言。
距离，已经，失去了意义。
“路，断了。”
“那就，再，接上一条。”
他，缓缓，抬起了双手。
左手，那代表着“生机”的纯白眼瞳，猛地一亮。
一股，创造万物的，初始之力，涌出！
右手，那代表着“死寂”的混沌灰瞳，也，随之，亮起。
一股，终结一切的，归墟之力，弥漫！
他，双手，在身前，虚虚一合！
轰——！！！！
整个宇宙，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之，静止！
生与死，两股，最本源的，至高力量，没有，发生碰撞与湮没。
而是，以一种，超越了所有已知法则的方式，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一条，由，璀璨星光，与，深邃混沌，共同，编织而成的，金色古路，开始，在他的脚下，凭空，诞生！
它，无视了空间。
它，跨越了时间。
一端，连接着，沈亦的脚下。
另一端，则，洞穿了，无尽的星海，分别，射向了，那几个，遥远到，不可思议的，古老星域！
星空古路！
以，创造与毁灭为基石，铺就的，复仇之路！
“你……”守墓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沈亦，没有再理会她。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踏上了，那条，金色的，星空古路。
“旧的时代，结束了。”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见证一个时代的，尘埃落定。”
“或者，跟上来，看一个新时代，如何，崛起。”
说完。
他的身影，便，在那条，通往无尽星海的古路上，一步步，走向了远方。
没有，丝毫的，停留。
守墓人的意志光团，在原地，剧烈地，闪烁着。
最终。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
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追随了上去！
……
与此同时。
在，一片，不属于这方宇宙的，至高天界。
一座，悬浮在无尽仙光中的，巍峨神殿内。
几尊，被，大道神环，所笼罩的，伟岸身影，猛地，睁开了，紧闭了无数纪元的，眼眸！
“那股气息……是他！”
“不可能！他当年，明明，已经被吾等，联手，打得，形神俱灭！”
“是他的，后手！那座塔，不是牢笼，是，涅盘的，温床！”
“他回来了！他，正，朝着我们，走来！”
惊怒，惶恐，不可置信！
这些，俯瞰万古，视圣人为蝼蚁的，无上存在，在这一刻，竟，同时，乱了道心！
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忽然，响彻了，整座天界。
“慌什么。”
神殿的最高处，一尊，被，亿万秩序神链，所缠绕的身影，缓缓开口。
“杀得了他一次。”
“就能，杀他，第二次。”
“传我法旨。”
“开启，天门。”
“请……”
“‘天外’的客人，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