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露塘”盘桓了两三日,明里暗里打探,关于“七层宝塔”的确切位置依旧渺茫,得到的只有更多语焉不详的警告和愈发浓重的神秘氛围。那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幔笼罩,只存在于老人口耳相传的禁忌里,却无人能指出去往那里的路径。
这日恰逢镇上“赶摆”(集市),四面八方的山民都聚集到镇子中心那片不大的空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山货、药材、手工织物、活禽牲畜摆满了临时支起的摊位,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牲口粪便味、烤糍粑的焦香和各种草药奇异的气味,形成一种鲜活而粗粝的市井气息。
我和墨小刀也混在人群里,一方面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这些来自不同山寨的山民口中听到些零碎信息;另一方面,也打算补充些进山用的干货和盐巴。
墨小刀如同脱缰的野马,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蹲在卖稀奇古怪草药的摊子前问东问西,一会儿又对着一把造型古朴、刃口却雪亮的户撒刀流口水。
“川哥,你看这刀!多带劲!比我那破铲子……”他话没说完,自己先噎住了,想起他那把立功无数的“无敌铲”已经废在了魔鬼城,神色顿时蔫了下去,悻悻地走开。
我无奈摇头,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那些卖药材和古怪物件的摊位上。滇南之地,多的是外界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有些是救命的良药,有些则是夺命的剧毒。我调动起那微弱的“梦魇感知力”,小心地掠过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大多只能感受到或浓郁或清淡的草木生机,并无特异之处。
就在我走到一个卖各种风干动物骨骼和矿石的摊位前时,怀里的青铜镜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我手指上那枚沈墨心给的黑色指环,也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感!
有情况!
我立刻警惕起来,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假装打量着摊位上那些白森森的骨头和色彩斑斓的矿石。感知力却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扫过摊位上的每一件东西。
最终,我的注意力落在了一块毫不起眼的、黑黢黢的、拳头大小的石头上。那石头表面粗糙,布满孔洞,看起来就像河边随手捡来的普通鹅卵石。但在我的感知中,这块石头内部,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死寂的气息!这股气息非常微弱,若非青铜镜和指环的警示,我几乎无法察觉。
摊主是个沉默寡言的黑瘦汉子,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服,头上包着布帕,眼神浑浊,蹲在那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对过往行人爱搭不理。
“老板,这石头怎么卖?”我拿起那块黑石头,入手沉甸甸的,一股比感知中更清晰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黑瘦汉子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沙哑道:“不卖。”
不卖?我微微一怔。摆出来不卖?
“摆出来不就是卖的吗?多少钱,你说个价。”墨小刀凑过来,大大咧咧地说。
汉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闷头抽烟。
我心中疑窦丛生。这石头肯定有问题!他为什么不卖?是知道这石头的古怪,还是……这石头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我正准备再试探几句,忽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和呵骂声。
“滚开!臭要饭的!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妈的,脏死了!”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胡须纠结在一起、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正被几个摊主推搡驱赶。那身影步履蹒跚,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发霉的糍粑。
是镇上的乞丐或者疯癫之人。
然而,就在那疯癫身影跌跌撞撞、即将从我们附近经过时,他猛地抬起头,乱发间,一双异常清澈、甚至带着一丝锐利的眼睛,如同闪电般,精准地看向了我!
那眼神绝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充满了急切、警告,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仅仅是一瞬间,那眼神便重新被浑浊和疯癫掩盖。他低下头,继续发出无意义的呓语,被摊主们赶向了集市的边缘,很快消失在杂乱的人流中。
但我却如同被定身法定住,浑身冰凉。那一眼,看得我心脏狂跳!他认识我?他想告诉我什么?
“川哥,你看啥呢?一个疯子而已。”墨小刀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没说话,再次看向那个卖石头的黑瘦汉子。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汉子也已经收起了摊位,正背起他的背篓,悄无声息地挤出人群,向着镇子外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没入浓雾和山林之中。
摊位空了,只留下地上一些散落的草屑和骨头渣子。那块诡异的黑石头,自然也消失了。
集市上的喧嚣依旧,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从未发生。但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
那个疯癫之人诡异的眼神,卖石头汉子突兀的离开,还有那块散发着阴冷死气的黑石……
这看似平常的滇南集市,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我们似乎才刚刚踏入这片迷雾,就已经被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盯上了。
“走,回去。”我低声对墨小刀说,心中那份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必须尽快找到进入深山,寻找“七层宝塔”的方法。停留在这小镇上,只会成为更多未知势力的靶子。
而那个疯癫之人的警告,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块黑石头,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一切,都催促着我们,必须尽快踏入前方那片被浓雾和传说笼罩的原始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