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庞统打破僵局，道：“了空大师，不如直接明言，你如何让秦校尉心甘情愿归还？”
“龙象舍利虽然是龙象圣僧的佛骨舍利，但也是秦校尉自身的机缘，没道理让他白白交让出来。”
“那是自然。”
老和尚一脸笑意，但就是不说具体的条件。
看得秦朔一阵牙痒痒，很想上去邦邦揍他两拳。
只可惜，人家是武道宗师，一只手就能将他和庞统打趴下，所以他只能先忍着。
见着老和尚又开始玩笑而不语，秦朔咬碎了牙床，最终还是只能沉声道：“庞将军，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了空大师好好谈谈。”
庞统看了眼满脸笑容，人畜无害的长眉老和尚，又看了眼秦朔，最终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和尚就是不想说给自己听，所以才一直兜圈子。
显然，秦朔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自己先离开。
这个老和尚……
庞统有些牙酸，但旋即就露出一抹无奈。
人家是武道宗师，他就算再不爽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受着。
至于秦朔的安全，见到这老和尚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对方应该不会用强，否则也犯不着费这番力气打发自己离开。
只是那笑而不语，让人自行体会的赶人方式，实在让人有些憋屈。
院子里。
待庞统彻底走远后，秦朔才开口道：“大师，人已经走远了，有什么条件，可以说了。”
老和尚闻言，席地坐下，然后示意秦朔也坐，这才笑呵呵道：
“这话该我问秦施主才对，秦施主打算用这龙象舍利从我大龙寺换取什么？”
秦朔略一沉吟，抬眼看向老和尚道：
“大师先前曾遣弟子给在下带话，说不管在下提出什么条件，大师都可以替大龙寺做主，满足于我，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
老和尚用手捻着垂至胸前的雪白长眉，露出一副意味深长大笑容：
“不过有一物除外！”
“什么？”
“龙象圣僧剩余的舍利子。”
秦朔脸色一黑，“大师怎知我要换其他的圣僧舍利？”
老和尚笑而不语。
秦朔：“……”
“你诈我？”
秦朔脸色难看。
这老和尚，果然滑溜。
“倒也不算诈！”
似是不想将气氛弄的太僵，老和尚笑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解释道：“秦施主可曾听说过佛门六通？”
“略有耳闻。”
秦朔不知道这老和尚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如实道。
佛门六通，乃是佛门禅定修行达到一定境界后，所能施展的六种佛法神通，分别为：
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和漏尽通。
这六种神通，玄奥无穷，尤其是最后的漏尽神通，据说若悟得此神通，便可超脱轮回，抵达佛陀境界。
赤脚和尚微微点头，脸上笑意盈盈道：“老衲曾以宿命通推算秦施主手中佛骨舍利的归宿，于冥冥中感应到，施主会主动将其归还。”
“但当老衲推算剩余的两枚舍利归宿时，却发现，他们都先后落于施主之手，最终却又归于我大龙寺。”
“因此老衲斗胆猜测，施主应当是想以手上佛骨，换取其他两枚舍利，不知是也不是？”
秦朔沉默。
他没想到，大龙寺竟然还有这等推算宿命的神通，让自己的打算，一早就暴露在了这老和尚的眼中。
“看来老衲是猜对了。”
赤脚和尚搅动长眉的手指一顿，抬手挥出一道罡气，化作一口巨大的金钟将两人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甚至就连秦朔的天狼神觉，也在这金钟出现的刹那，瞬间失去了对金钟之外的一切感知。
做完这一切，老和尚才正色道：“秦施主，龙象舍利事关我大龙寺数百年基业，不容有失。”
“但施主既然能遇到龙象师弟，传承其衣钵，并修成龙象神通，那便是与我佛有缘。”
“所以，老衲想郑重问一句，秦施主可愿剃度出家，成为我大龙寺的真传弟子？”
“不愿意！”
秦朔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
让他出家当和尚，这老和尚是怎么想的？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清心寡欲，断绝六根之人吗？
“唉！”
赤脚和尚脸色一垮，随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若老衲没猜错，秦施主施展龙象神通，应当不需要借助佛骨舍利作为媒介吧？”
“什么？”
秦朔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
然而，对面的老和尚却已经露出一脸恍然之色，“果然如此！”
秦朔心神一凛。
这老和尚有些邪门，竟然能看穿他的心念，捕捉他的念头。
他明明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纰漏，就连情绪也无半分波澜，仅仅是一瞬间的心念跳动，竟也被对方的他心通给捕捉到了。
这种能力，当真是诡异又难缠。
“所以，大师你到底是换，还是不换？”秦朔脸黑如锅底。
他此刻是一分钟都不想和这老和尚多待，太吓人了。
这又能算命，又能捕捉他人念头的能力，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他浑身不舒服。
“换自然是要换。”
老和尚又恢复他那好似面具般的标准笑容，
“只不过还是那个条件，除了佛骨舍利外，其他的条件，施主都可以提。”
秦朔的脸更黑了。
你丫明知我就想要佛骨舍利，还非要将其排除在外，这不是摆明了耍我么？
佛门六通果然神异，秦朔心念刚动，这老和尚便又捕捉到了，笑呵呵道：
不是老衲不愿以剩余的佛骨舍利进行交换，而是那两枚舍利，一枚在老衲体内，一枚在老衲师尊体内。
除非，老衲与师尊圆寂，否则，这两枚舍利是无法取出的。”
秦朔眼眸低垂，显然不可能相信老和尚这般说辞。
如果不是无法打破笼罩在四周的金钟罩，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唉，也罢！”
见秦朔沉默不语，老和尚装出一副舍痛割爱的表情，唉叹道：
“既然秦施主非佛骨舍利不换，老衲也只能牺牲自己了。”
他目光盯着秦朔，似是要将其心思全部洞穿般，脸上带着脸谱式的标准微笑，继续道：
“佛骨舍利，乃我大龙寺数百年基业之根本，实在不容有失。”
“秦施主你看这样如何？”
“你将手中佛骨舍利交予老衲，待施主回到云州，可来我大龙寺参悟剩余的两枚龙象舍利。”
“不过，施主参悟之后，所有佛骨舍利都必须留在大龙寺。”
“如何？”
“可以。”秦朔当即答应。
这老和尚虽然油滑，但以对方的身份和修为，完全没必要诓骗自己。
最主要的是，龙象舍利被饕餮鼎炼化后，对他已无大用。
之前他就存了以之和大龙寺交换佛骨舍利的想法，没想到如今赤脚和尚自己找上门来，倒也正合他意。
“大师，我有一事不明。”
交易谈成，秦朔也放下了戒心。
主要是他戒备也无用，这老和尚实力深不可测，若真想对他出手，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施主可是想问，老衲是如何得知，施主施展神通，不需要借用佛骨舍利？”
老和尚笑意盈盈，但看在秦朔眼中，却算不得慈眉善目，只能说是老奸巨猾。
“正是。”秦朔点头。
武圣神通，需借助武圣血脉或遗物施展，这已经是共识。
按理说，这老和尚不应该怀疑自己才对。
“因为佛骨舍利一经炼化，要想剥离自身，极其艰难，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有陨命之危。”
“但秦施主却想以之与我大龙寺交易。”
“由此可见，秦施主对佛骨舍利的炼化，并非如我等一般，将其炼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可以随时取出。”
“于是老衲才大胆猜测，秦施主即使失去了佛骨舍利，也不会影响神通的使用。”
秦朔不说话。
这老和尚确实是心思缜密的可怕。
仅从一些零碎信息，就推测出了他不需要佛骨舍利也能施展佛门神通的秘密。
而他则是吃了信息不对称的亏，根本不知道炼化佛骨舍利后，无法将其轻易取出。
“秦施主也不必为此苦恼。”
老和尚似是洞彻了秦朔的心思，安慰道：
“武圣神通，需借助武圣血脉或其遗物施展，此话不假，但也有例外。”
“哦？什么例外？”秦朔追问。
“于神通秘境中，获得完整的武圣传承，则可不受制于外物，自由施展武圣神通。”
“只不过，神通乃武圣意志之体现，若想获得完整传承，难之又难。”
老和尚摇了摇头，继续道：“所以秦施主完全不必担心，失去佛骨舍利后，自己的秘密会暴露。”
“待施主前往大龙寺后，老衲便向天下宣告，秦施主乃龙象圣僧的武道意志继承者。”
“届时，所有因龙象舍利而对施主有觊觎之心的人，都将自行散去，不会再找施主麻烦。”
“那便多谢大师！”秦朔躬身致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懂。
如果大龙寺真能向天下宣告，他完整继承了龙象圣僧的武道意志，那确实能替他省去不少的麻烦。
“施主不必多礼！”
老和尚如同弥勒佛，脸上笑意一刻不停，夸赞道：
“似施主这般，仅凭一截圣人遗骨，就可参悟圣人神通者，放眼天下也属罕见。”
“老衲只希望施主学得神通后，能多多行善，也算是替我大龙寺积德了。”
“那是自然。”秦朔满口应承。
“既是如此，那秦施主便请回吧，来日咱们大龙寺再见。”
说着，老和尚就起身打算送客。
忽然，他眉头一皱，仰头看向天空，沉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空中窥伺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