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沙码头。
夕阳平铺在海面,水波荡漾出粼粼金光,赤着上身的搬运工们手脚麻利地把一箱箱货物搬下船。
远洋邮轮靠岸,大批船客一拥而下,让本就忙碌的码头更熙熙攘攘起来。
徐知州从邮轮下来,呼吸到岸上的新鲜空气,清秀俊逸的面庞总算少了几分郁色。
跟在他身后的陈三多一手拎着一个皮箱,咧着大嘴一脸欢喜道:“少爷,您一留洋就是三年,今儿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太太肯定很高兴……”
没等徐知州开口,陈三多又自顾自说道:“老爷肯定派了车来接少爷,只是这么多人,得找到什么时候……”
早在一个月前,少爷就发了电报,告知了归国的时间,好在近大半个月的长途颠簸,邮轮如期靠了岸。
人实在太多了,让少爷跟着自己在人堆里挤,也不是办法,陈三多不得不找了个空旷地儿,把皮箱放了下来。
“少爷,您先在这儿等着,等我找着司机,再来接您……”
徐知州扫了一眼那拥挤的人群,点头答应了。
陈三多挤进了人堆里,伸长了脖子去找人。
夕阳即将没入海平面之下,只余下天边大片橘红的晚霞。
徐知州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砰砰砰”的枪响。
“啊啊啊,杀人了!”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本就嘈杂的码头霎时陷入了混乱中。
徐知州循声望去,只见一支手持枪械的军队登上了一艘货船,迅速控制了船上的工人后,便大肆搜查起来。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缓缓在岸边停下,有士兵上前拉开车门,一双大长腿从车上迈了下来。
那人一身笔挺军装,身量高挑,气势十足,然身段窈窕,从背影便可看出是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下车后,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明艳又张扬的绝美脸庞。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笼上了一层朦胧光晕,明眸皓齿,眼神犀利而坚定。
仿佛画面定格了一般,徐知州看得入神,胸口起伏加剧,心跳也变得急促。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拼命逃离这是非之地,也有胆子大的留下来看热闹。
“那不是余家大小姐吗?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听说余大小姐刚接手了稽查队,看那架势,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货轮刚靠岸就被查了,许是夹带了什么黑货……”
徐知州从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拼凑出了一些零碎信息。
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女子,是余大帅的大女儿余桑酒。
自从五年前余震山率军队占领了海城,海城就成了余家的天下。
余大帅的三儿两女,个个出挑,尤其是大小姐余桑酒,不仅枪法了得,还巾帼不让须眉,能力出众。
才二十三岁就接管了稽查队,成为余大帅的得力助手,被人称为乱世枪火中盛开的玫瑰。
桑酒下车后,便在岸边等着。
那货船的船主忙上前来,点头哈腰赔笑道:“余大小姐,我这船上运的都是正经货物……”
说罢还悄悄塞了一只布袋过来,沉甸甸的碰撞声,像是装了金条。
“这是孝敬余大小姐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通融一下。”
桑酒抱着手臂,低头瞥了一眼那布袋,没有接,只公事公办道:“你是不是清白的,等我的人搜完就知道了。”
船主眼神微变,又凑近了道:“余大小姐,我们跟府上三公子也是有交情的,算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桑酒挑了挑眉,“你这话跟我三弟去说吧,在我这儿没用。”
这时,正在搜查的军队从货轮上搬下来几只木箱,大喊道:“队长,发现了大烟……”
船主面色陡然一变,转身拔腿就要跑。
桑酒反应迅速,一脚踢在了他膝盖后窝处。
那人一个趔趄,狗啃泥趴在了地上。
旁边的两名士兵赶紧上前,把人控制住。
徐知州远远看着这一幕,沉静的眸子里闪烁着暗光。
正当众人都以为局面稳定下来时,徐知州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有一名男子持着手枪,对准了余大小姐。
不好!
他下意识大喝一声:“小心!”
低沉的一声冷喝,让桑酒往这边看过来。
那男子慌乱之中,也来不及瞄准,连忙扣动了手枪。
“砰——”
一声枪响,子弹朝着桑酒飞去。
徐知州神色大变,心脏也瞬间收缩,像是被什么揪紧了。
只见桑酒脚尖一点,凌空一个利落的翻身,顺利躲过了子弹。
落地的瞬间,腰上的枪也被拔了出来。
谁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方才开枪那男子应声倒下。
然而还没完,同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枪声。
旁边的副官很快反应过来,“队长,是有人想抢这批货。”
货船靠岸,那批大烟的买家就在附近,许是看见货被稽查队扣了,狗急跳墙,就想强抢。
桑酒神情冷静,眼里闪过一抹凌厉,果决开口:“来得正好,给我全部拿下!”
话音落下,又是“砰砰砰”几声枪响。
眼见双方火拼起来,周围的人群也没心思再看热闹,被吓得四下奔逃躲藏。
徐知州被人推搡着往后退,目光仍紧紧盯着那道矫健的身影。
正在这时,桑酒忽然转过头来,举起手枪,朝他的方向快速开了一枪。
徐知州心跳刹那加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几米处的一名男子忽然倒下,眉心一个血红的窟窿,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虽十分惊心动魄,但徐知州还是不得不佩服,她这枪法当真是出神入化。
十几分钟后,一场火拼结束,码头咸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息。
稽查队虽然也有人死伤,但在桑酒率领下,基本把偷袭者都击毙了,还抓了几个活口。
“带回去审讯。”桑酒把手枪收回腰间,吩咐了副官。
陈三多逆着人流找了过来,见自家少爷正躲在一排大箱子后,赶忙问道:“少爷,您没受伤吧?”
他哪想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码头就发生了火拼,看来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没事。”
徐知州从货箱后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仍下意识看向桑酒那边。
却见她跟下属说完话后,也看了过来。
军靴踩在地上,发出十分有质感的“嗒嗒”声响,明艳张扬、英姿飒爽的女子缓步走来。
“扑通、扑通——”
心跳快要蹦出胸膛。
徐知州俊脸莫名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