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大街。
华灯初上。
街道上车水马龙,小汽车驶过,留下一串黑色尾气,黄包车车夫挥落的汗水,隐没在夜色中。
热闹的歌舞厅里,舞女裙摆纷飞,蹁跹如蝶,留声机放着唱片,喇叭口传出的靡靡之音,渲染了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
一街之隔的茶馆,伶人弹唱的小曲儿,却是悠远绵长。
桑酒每天都会来茶馆坐一会儿,听听小曲,尝尝点心,喝杯清茶,一个下午便这么过去了。
眼看天都黑了,女佣俯身细声道:“小姐,该回去了。”
“嗯。”
桑酒随手拎起一旁的口金包,和女佣从二楼包间下来。
刚走到茶馆门口,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几声枪响。
“啊——”
茶客们被吓得慌声尖叫,四处逃窜。
几名身穿军装的魁梧男子拦在门口,粗犷的嗓音大喊:“督军府拿人,都蹲下别动,谁敢动,老子一枪崩了他!”
话音未落下,一队手持枪械的士兵就冲了进来,把茶馆各个出入口都堵死了。
桑酒就站在门口处,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肩膀,整个人直直摔倒。
“小姐!”旁边的女佣下意识想要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
桑酒往前一扑时,面前恰好投下一片阴影。
下一秒,她就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双手也条件反射抓住了那人腰间的皮带。
周围的哄闹霎时安静下来……
诡异的静默中,桑酒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漂亮而冷冽的凤眼。
男人五官俊朗,一身笔挺军装穿在身上,气势威严又凌厉,深邃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桑酒注意到他肩上散发着冷意的肩章,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
督军府少帅,江宴安。
传闻此人铁血手腕,统率着一支黑豹队,在荣城只手遮天。
就在她摔进江宴安怀里的刹那,旁边已经有四五支黑黢黢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她脑袋。
但凡江宴安皱个眉头,她都要当场脑袋开花。
被男人直勾勾的眼神注视着,桑酒微微垂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轻柔的嗓音,咬字有些含糊,绵软得像是茶馆伶人哼唱的江南小调。
江宴安低着头,锐利的目光也在打量着这个美得有些过分的女人。
一身胭脂红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腰身,头发用玉簪盘在脑后,露出一截修长优美的脖颈。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明艳,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眉眼间透露着只有金钱才能堆砌出来的矜贵大气。
“赵振海是你什么人?”
江宴安忽地开口,低沉的嗓音有种清冷质感。
桑酒从他怀里退出来,站直了身子,“正是家父。”
这人眼光果然毒辣,初次见面,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她的父亲是四海商行行长,在荣城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原来是赵小姐……”
江宴安抬了抬手,旁边对准桑酒的枪口这才撤下了。
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手下已经冲上了茶馆二楼,正挨个包间搜查。
突然间,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从包间窗户探出头来,凶相毕露。
“都给老子去死!”
他恶狠狠大喊一声,点燃了手里的炸药包,往楼下一扔。
“啊——”
众人连忙惊慌闪躲。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千钧一发时,桑酒察觉腰上一紧,有人一把揽过她,往门外一拽。
茶馆里很快浓烟滚滚,火药味蔓延开来。
桑酒小脸紧贴在他胸口,军装的冷硬质感,让她眉头轻蹙。
她下意识想要退出来,腰间的大手抱得更紧了。
“别动!”
江宴安低喝一声,抱着她快速一转,躲到了门外。
“砰砰砰”几声枪响,桑酒似乎听到子弹从耳边擦过的风声。
心跳霎时收紧了……
原来那人刚才扔炸药包,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真正想杀江宴安的人,还躲在暗处。
“快保护少帅!”
旁边的手下反应也很快,迅速把江宴安围在了中间。
惊慌失措的茶客根本顾不上太多,慌不择路,纷纷从茶馆冲出来。
场面太过混乱,副官陈高明忙道:“少帅,这里有埋伏,您先走吧。”
一辆黑色轿车很快在茶馆门口停下,桑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车里。
男人高大的身躯很快挤了进来。
“砰砰砰——”
几发子弹,打在车身上,迸射出火星。
司机猛踩油门,从街口冲了出去。
江宴安从腰后摸出枪,打开车窗,连开几枪,黑暗中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倒下。
桑酒看着男人冷戾的眉宇,被他精湛的枪法惊艳到。
司机开出几条街,才道:“少帅,把他们甩掉了。”
江宴安转过头,默不作声收了枪,目光落在桑酒身上。
才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她小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慌。
胆子还挺大……
桑酒对上他冷冽的视线,轻柔开口:“多谢少帅出手相救……”
刚才他本可以不管她的,但在紧要关头,他还是把她塞上了车。
如果留在混乱的现场,她估计不死也得受伤。
“赵小姐道谢,就凭一张嘴吗?”
江宴安轻呵一声。
桑酒反应很快,立即接道:“当然不是,改日我定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道谢。”
江宴安指腹不自觉摩挲了几下,方才抱着她的柔软触感,像是一味让人上瘾的毒药一般,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管是报酬还是利息,江某人从来都是当场收取,概不赊欠。”
桑酒捏着手里的包包,仰起头对上他压迫感极强的视线,“那么少帅,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昏黄的路灯光线从车窗投射进来,照在她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上,饱满红润的唇瓣微张着,似在诱人采撷。
江宴安喉结滚了滚,深邃的墨眸一瞬间变暗。
内心深处的暴戾与烦躁,逐渐转变成某种强烈的渴望。
桑酒注意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少帅,你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男人就猛地扣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揽入怀里。
身体已经紧密相贴了,他还犹觉不够,手臂越收越紧。
“少帅?”桑酒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想推开他,却跟铜墙铁壁似的,纹丝不动。
“抱我……”
男人低哑开口,俊脸埋在她脖颈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