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羡之以前驻守边关,都是隔好几个月,才往家里写一封书信报平安。
这次只是外出平乱一个多月,就往家里写了好几封信了。
他心里记挂着新婚妻子,一扫除完匪寇,就立马班师回朝。
三日的路程,硬生生被压缩成两日。
按理说将领回京后,第一时间,应当入宫述职。
不过皇上体恤他离家多日,特意允许他先回家,待休整两日,再入宫参加庆功宴。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恭迎少将军回府……”
老管家和家丁们在门口迎接。
段羡之一身银白铠甲,英武不凡。
翻身下马,一眼看见将军府门口挂着白布,对联也换成了白底黑字,他心头一跳。
“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段羡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管家垂着头,哽咽道:“禀少将军,在您离京几日后,少夫人就染上恶疾,去世了……”
段羡之只觉头顶轰鸣一声,像是有雷劈下,脸色瞬间煞白。
身体僵直,呼吸发紧,脚步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挪动不了一步。
“好端端的,怎么会……”
他满脸不可置信,一把抓起管家的衣领,怒声质问:“忠伯,你骗我的对不对?”
老管家悲怆道:“少将军,老奴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少夫人的牌位,已经入了宗祠……”
段羡之踉跄了一下,松开管家的衣服,快步往府里跑去。
“我不信!”
管家和家丁们忙追了上去,“少将军……”
段羡之先是跑回自己的新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离家那晚,红烛罗帐,新房里喜气洋洋,新婚妻子坐在床边,娇美动人。
可现在,房中关于喜庆的一切装饰,全都被拆了,新娘子也无影无踪。
“夫人?夫人?”
段羡之大喊了几声,又跑进内室,找了个遍,却始终不见那道倩影。
丫鬟婆子在门口跪了一地,“少将军,少夫人她已经仙逝了,老爷和夫人怕您在外分心,才一直瞒着您……”
段羡之神色仓惶,茫然无措,仍是不愿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离家前那一幕。
她明明答应了,会等他回来的……
段羡之转身跑了出去,一口气来到祠堂。
香火缭绕中,桑酒的牌位,静静立在角落里。
“夫人……”
段羡之冲过去,将那牌位抱在怀里,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满心悲恸下,他猛地喷出一口血,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少将军晕倒了,快禀报老爷夫人……”
下人们乱作一团。
…
桑酒也隐约听说了段羡之回京的消息。
甚至都不用听说,从司徒澈的反应,就能猜到一二。
这几日,他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不仅变得更黏人了,还时不时偷偷观察她的神色。
那一副生怕自己媳妇儿被抢的样子,说不心虚是假的。
中午用膳时,桑酒随口问了一句,“晚上段小将军的庆功宴,我不用出席吗?”
筵席都备好了,他都没有跟她说,是不打算让她参加?
司徒澈帮她夹菜的动作一顿,眸色暗了几分。
“酒儿,我不想你跟他见面……”
他已经暗暗发过誓,绝不会让她再见到段羡之,免得她对段羡之藕断丝连。
桑酒见他如此坦诚,反倒没计较,“嗯,那我就不去了,你自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
反正她也不想凑那种热闹,倒乐得清静。
司徒澈高兴极了,他早就想好理由,皇后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不宜出席。
当天傍晚,司徒澈与她缠绵了一番后,才依依不舍离开了。
段羡之此次平乱,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特意设下庆功宴,百官们都纷纷入宫赴宴。
两日过去,段羡之已经接受了新婚妻子香消玉殒的事实,只是神色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
庆功宴上,同僚们来贺喜,各种恭维夸赞,段羡之挤不出一丝笑容,酒却喝了一杯又一杯。
司徒澈当场宣布,封段羡之为平西将军,还御赐了一座府邸。
段羡之跪地谢恩时,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从得知夫人去世,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多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索然无味。
酒过三巡,段羡之也喝得半醉。
恍惚间,他听到隔壁桌的官员,在小声讨论那位新皇后。
回京这两日,他也听人说起皇上册封皇后之事。
巧的是,那位新皇后,正是他夫人的同胞妹妹苏桑言。
从官员口中,听说帝后新婚燕尔,琴瑟和鸣,段羡之心中愈发悲怆。
如果不是夫人早逝,他和夫人也该是这般和睦恩爱吧?
虽说两人在成婚前,从未见过面,但新婚夜的惊鸿一眼,段羡之便倾心相许。
他的夫人美若天仙,温柔懂事,奈何天妒红颜。
在襄阳城那一个多月,他满心愧疚,想的都是早点儿扫除寇乱,好回去补偿夫人。
可上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让他永失所爱……
段羡之越喝越多,胸口憋闷,拎着一只酒壶,摇摇晃晃走出了热闹的大殿。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雨点打在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脚步踉跄,脑袋昏沉,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忽然间,他看见前方的亭子里,隐约一道倩影,心头不禁一跳。
“夫人……”
段羡之喃喃一声,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恍恍惚惚,如在梦中,刚走近亭子,就被几个宫里的嬷嬷拦下。
“皇后娘娘在此,段小将军不可再过去了,免得惊扰娘娘……”
段羡之顿住了脚步,目光仍是盯着那道身影。
脑袋一片混沌,雨水打湿了脸庞,借着琉璃宫灯的亮光,他看见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
美艳绝伦的一张脸,让他呼吸一窒。
“夫人……”
段羡之心跳加快,口中喃喃着,就要上前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暴怒的冷喝。
“段羡之,你在做什么?”
中气十足的呵斥,让段羡之浑身一个激灵,酒也醒了三分。
回头一看,司徒澈单手背在身后,铁青着脸,在宫人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