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河口的水流如奔雷般冲撞着河道,三道支流在此交汇,形成一片开阔却暗藏凶险的水域。盐商总会的五十艘黑帆战船早已在此设伏,船体宽大笨重,船头装着磨得锃亮的虎头铁撞角,船舷密密麻麻架着老式弩机,将主航道堵得水泄不通。钱万贯站在主船甲板上,身后是百名手持长刀的打手,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狞笑——沈万山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此截杀新漕运队,否则提头来见。
“二当家,林玥的船队还有十里就到了!”了望手高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急切。
钱万贯抬手按住腰间的玉佩,眼神阴鸷:“传令下去,所有船只收缩阵型,形成口袋阵。等他们进入腹地,先放箭消耗,再用撞角撞沉他们的船!我倒要看看,没有了船,林玥怎么把盐运到京城!”
盐商战船立刻行动,五十艘船迅速调整位置,左翼二十艘、右翼二十艘、中路十艘,如同张开的巨网,静静等候猎物入网。甲板上的弩手们搭箭上弦,目光死死盯着河道尽头,手心渗出冷汗——上次鹰嘴滩的惨败让他们心有余悸,但这次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又给了他们底气。
半个时辰后,新漕运队的船队出现在视野中。二十艘改良帆船依旧保持着雁形队列,帆面饱满,航速平稳,只是在队列中间,混着四艘挂着“山东布商”旗号的普通货船,船身吃水较浅,看起来与寻常商船别无二致。
“二当家,里面混了几艘布商船,要不要先把它们打沉?”副将张彪问道。
钱万贯眯眼观察片刻,摆了摆手:“不必,林玥肯定是想靠商船掩护,咱们先不管这些杂鱼,集中火力打她的旗舰和改良帆船!等主力船沉了,这些商船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随着新漕运队的船队渐渐驶入三岔河口,钱万贯猛地挥手:“放箭!”
刹那间,盐商战船的弩箭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射向新漕运队。然而,改良帆船的优势再次显现——船工们迅速转动帆面,船体灵活转向,大部分弩箭都落了空,少数射中船身的,也被加固过的船板挡在外面。
“就是现在!”林玥站在旗舰甲板上,眼神锐利如鹰,突然高声下令。
四艘“布商船”瞬间扯下伪装的布商旗号,扯起银灰色的水师战旗,船头“萧”字帅旗在风中猎猎展开。船身两侧的挡板缓缓落下,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改良神机弩——每艘水师战船上,竟配备了二十架神机弩,比普通改良帆船多了一倍。
“不好!是水师战船!”钱万贯脸色骤变,惊吼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萧天奕的水师竟然伪装成商船混在队列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没等盐商战船反应过来,水师战船的神机弩已率先开火。改良后的神机弩射程远达百丈,射速是老式弩机的三倍,三棱透甲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暴雨般砸向盐商战船。最前排的三艘盐商船首当其冲,船帆被瞬间射成筛子,甲板上的弩手成片倒下,鲜血顺着船舷流淌,染红了浑浊的河水。
“啊!我的胳膊!”一名盐商弩手惨叫着倒地,透甲箭穿透了他的臂膀,深深钉进船板。另一名船工想要逃跑,却被迎面而来的箭簇射中胸膛,当场毙命。
“反击!快反击!”钱万贯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稳住军心。但盐商的老式弩机射程远不及神机弩,箭簇根本够不到新漕运队的船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屠戮。
林玥趁热打铁,再次下令:“北斗阵展开,分割敌船!”
二十艘改良帆船迅速变换阵型,四艘水师战船居中,其余十六艘帆船分成四组,如利剑般插入盐商战船的左翼、右翼和中路,将五十艘盐商战船分割成三段。每艘改良帆船都配备了神机弩和铁钩,靠近盐商船时,先用神机弩清扫甲板,再甩出神铁钩勾住对方船舷,船工们手持短刀跳帮近战。
赵老栓掌舵的旗舰直奔盐商中路船队,神机弩连续齐射,一艘盐商船的舵手被一箭穿心,船体瞬间失控,撞向旁边的同伴。两艘船缠在一起,动弹不得,很快就被神机弩射成了刺猬。
李四率领的分船队则专攻盐商右翼,他亲自跳上一艘盐商船,手中长刀劈砍如闪电,盐商打手们根本不是对手,纷纷被砍倒在地。“以前你们欺压我们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李四怒吼着,一刀劈断盐商船的主帆索,船帆轰然落下,船只失去动力,在水中打转。
追云坐镇水师战船,目光如炬,指挥神机弩手专射盐商战船的船桨和索具。“射左边那艘船的船桨!”“打断中间那艘的主帆索!”随着他的指令,盐商战船一艘接一艘失去行动能力,要么船桨被打断,要么主帆索被射断,只能在水面上被动挨打。
钱万贯看着自己的船队节节败退,心中又急又怒。他亲自挥舞长刀,砍倒两名想要逃跑的船工,嘶吼道:“都给我顶住!谁要是敢退,我杀了他!”但恐惧早已蔓延,盐商船工们纷纷跳船逃生,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有的甚至直接向新漕运队投降。
“二当家,左翼船队全完了!右翼也快撑不住了!咱们快跑吧!”张彪浑身是伤,连滚带爬地冲到钱万贯身边。
钱万贯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船骸和惨叫的手下,知道大势已去。他狠狠一跺脚,咬牙道:“撤!快撤!”
然而,新漕运队岂会轻易放过他们?追云率领两艘水师战船衔尾追击,神机弩持续开火,盐商的退路被死死堵住。一艘盐商船想要突围,被水师战船的神机弩射中船底,海水瞬间涌入,船体迅速倾斜,船上的人纷纷落水。
钱万贯的主船拼命逃窜,却被赵老栓的旗舰拦住去路。“钱二当家,哪里跑!”赵老栓一声大喝,神机弩齐射,主船的船帆被射穿,船桨也被打断。钱万贯看着逼近的新漕运队船只,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一艘盐商快船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挡在主船前面:“二当家,快走!我们掩护你!”
钱万贯趁机下令:“弃船!换乘快船!”他带着几名亲信,趁着混乱跳上快船,拼命划桨,朝着南方逃窜。那艘掩护的盐商船很快被新漕运队击沉,但钱万贯却借着这个机会,消失在河道的拐角处。
追云想要继续追击,被林玥拦住:“不必追了。”她望着钱万贯逃窜的方向,眼神平静,“留着他,让他回去给沈万山报信,让盐商总会知道,我们的实力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战斗渐渐平息,三岔河口的水面上,漂浮着十余艘盐商战船的残骸,鲜血与浑浊的河水混合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新漕运队的船只也有几艘受了轻伤,但无一沉没,船工们正忙着清理甲板、修补船帆。
“王妃,此战共击沉盐商战船三艘,俘获八艘,杀伤盐商船工、打手两百余人,我们仅伤亡三十余人!”追云上前禀报,声音里带着振奋。
林玥点点头,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钱万贯虽然逃了,但沈万山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航程,恐怕会遇到更猛烈的反扑。但三岔河口的胜利,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心——改良的技术、团结的人心、朝廷的背书,足以让他们战胜任何敌人。
“传令下去,船队在此休整一个时辰,修补船只、救治伤员。”林玥下令,“一个时辰后,继续北上,务必在三日内抵达京城!”
船工们齐声应诺,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在清理甲板上的血迹和箭簇,有的在修补破损的船帆,有的在照顾受伤的同伴。李四走到一名受伤的盐商船工面前,递给他一壶水:“以后别跟着盐商作恶了,跟着我们新漕运队,有饭吃,有工钱拿,不比什么都强?”
那名盐商船工接过水,羞愧地低下头:“多谢李大哥,我以后再也不跟盐商混了,要是你们不嫌弃,我想加入新漕运队。”
李四转头看向林玥,林玥微微一笑:“只要愿意改过自新,我们都欢迎。”
消息传开,不少被俘的盐商船工都表示愿意加入新漕运队。他们大多是被盐商逼迫的穷苦人,早就对盐商的欺压不满,如今看到新漕运队的实力和待遇,自然愿意归顺。
一个时辰后,船队再次启航。此时的新漕运队,不仅船只完好无损,还多了几十名新加入的船工,士气更加高涨。改良帆船的三角帆在风中猎猎作响,朝着京城的方向,坚定前行。
而在南方的扬州盐商总会,沈万山看着狼狈逃回的钱万贯,气得浑身发抖。“废物!五十艘船,竟然打不过二十艘船!还让水师战船给骗了!”沈万山一脚将钱万贯踹倒在地,怒吼道。
钱万贯趴在地上,浑身是伤,不敢抬头:“会长,林玥的水师战船太厉害,还有改良的神机弩,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够了!”沈万山打断他,眼中满是阴狠,“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请动江湖势力,也要在黄河渡口拦住他们!要是让他们把盐运到京城,我们盐商总会就彻底完了!”
钱万贯连连磕头:“是!是!属下这就去办,这次一定不会让会长失望!”
沈万山看着钱万贯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知道,林玥的新漕运队一旦抵达京城,平价盐上市,他们囤积的食盐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数十年的垄断地位也将轰然倒塌。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黄河渡口的夜色,如墨般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