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疫刚过,听风苑的院角还堆着未化尽的雪,议事厅的炭盆却已烧得通红。林玥站在窗边,指尖捏着张泛黄的信纸——是西漠使者三天前送来的国书,字里行间透着急切,却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只说“需北境护生露以解西漠疫症之困”,半句不提交换的诚意。
“王妃,西漠使者到了。”半夏掀帘进来,手里捧着套月白描金的官服,“王爷让您换这身,说西漠人重视仪轨,别失了北境的体面。”
林玥接过官服,指尖抚过领口的暗纹——这是萧天奕特意让人给她做的,既符合总领的身份,又不会太过张扬。她换好衣服走出内室时,萧天奕已站在议事厅门口,玄色朝服上绣着暗金麒麟纹,腰间系着皇帝御赐的白玉带,见她出来,眼底泛起一丝柔和:“别紧张,有我在。”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指尖带着炭盆的暖意,“西漠使者虽傲,但他们的疫症比咱们的寒疫更烈,离了护生露,撑不过一个月。”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马蹄声。西漠使者苏木勒勒着马缰,在亲兵的指引下走进院门,他穿着西漠特有的羊皮袍,腰间挂着把弯刀,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捧着个嵌着宝石的木盒——看那样子,倒像是来炫耀,而非求合作。
“靖王殿下,林总领。”苏木勒走进议事厅,目光扫过厅内的陈设,嘴角勾起抹轻慢的笑,既不行礼,也不落座,反而将木盒往案上一放,“本使奉西漠大汗之命,来取护生露。这是大汗给的谢礼,十颗东珠,够买你们百瓶护生露了吧?”
萧天奕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声音沉得像寒潭:“苏木勒使者,北境的护生露不是商品,是救人性命的药。西漠若想合作,得拿出诚意,而非用几颗东珠打发人。”
苏木勒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傲慢:“诚意?本使带着大汗的信物而来,还不够诚意?你们北境不过是靠护生露侥幸治好了寒疫,真以为西漠离了你们不行?”他伸手打开木盒,十颗东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给你们三天时间,备好两千瓶护生露,送到西漠边境。不然,大汗就要起兵,亲自来取了。”
林玥端坐在侧位,指尖捏着份厚厚的册子,闻言缓缓开口:“使者说笑了。西漠的疫症从上个月爆发,至今已蔓延三个部落,死者逾千,若真能轻易解决,大汗也不会派使者来北境。”她把册子推到苏木勒面前,上面贴着西漠疫症的图谱,还有北境医官根据流民棚的病例做的分析,“这是寒疫与西漠疫症的对比,你们的疫症更烈,需用改良后的护生露,还得配合我们的草药方,普通护生露根本没用。”
苏木勒的目光落在图谱上,脸色又沉了几分——西漠的疫症确实如林玥所说,部落里的巫医用了各种草药都不管用,若不是走投无路,大汗也不会让他来求北境。可他仍不愿低头,伸手将册子推回去:“就算如此,两千瓶护生露,十颗东珠,本使已经让步了。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使者这话说得不对。”萧天奕放下茶盏,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合作是互利共赢,不是一方施压一方妥协。北境有护生露和医术,西漠有北境稀缺的‘雪参草’——这种草药能增强护生露的药效,还能解腐骨草的毒,我们正好需要。”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若西漠愿意以雪参草换护生露,再派工匠协助我们建西域医疗点,北境可以提供五百瓶改良护生露,还派医官去西漠指导用药。若没有诚意,这合作便不必谈了。”
苏木勒没想到萧天奕如此强硬,一时语塞。他身后的随从凑过来,低声说:“大人,雪参草在西漠不算稀罕,要是能换来护生露,大汗那边也能交代……”
苏木勒瞪了随从一眼,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沉默片刻,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些:“雪参草可以换,但五百瓶太少,至少要八百瓶。还有,你们的医官去西漠,必须听我们的安排,不能干涉部落事务。”
林玥笑着摇头,从案上拿起另一份文书,上面写着详细的合作条款:“八百瓶可以,但西漠需每月提供两千斤雪参草,持续一年。医官去西漠,只负责治病和教学,不干涉部落事务,但你们必须保证医官的安全。另外,我们可以共享护生露的改良技术,但核心菌种的培养方法,北境不能出让——这是底线。”
她指着文书上的条款,逐条解释:“改良技术包括护生露的稀释比例、草药配伍,这些我们都会写成册子,交给西漠的医官。你们派工匠来北境学习医疗点的建设,学会后回去在西漠建三个医疗点,北境会提供图纸和部分物资。这样一来,西漠能治疫症,北境能得雪参草,双方都不吃亏。”
苏木勒看着文书上的条款,条理清晰,处处透着公平,倒不像他之前想的那样“漫天要价”。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提了个条件:“护生露的运输,必须由北境负责,我们不承担风险。还有,你们的医官得在三个月内治好西漠的疫症,不然,雪参草就停供。”
“运输可以由北境负责,但西漠得派骑兵护送,边境的狼群多,我们的人不熟地形。”萧天奕接过话头,语气不容商量,“医官会尽力,但疫症的治疗要看天时地利,不能保证三个月内完全治好。我们可以承诺,三个月内控制住疫情,让新增病例减少九成,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
苏木勒低头思索片刻,终于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但文书上必须写明,若北境没做到,合作就终止,你们还得赔偿西漠的损失。”
“可以。”林玥拿起笔,在文书上添上这一条,“但西漠若没按时提供雪参草,或者伤害我们的医官,北境也有权终止合作,还要追回之前提供的护生露。”
苏木勒接过笔,看了眼文书上的条款,又看了看萧天奕和林玥——两人一刚一柔,配合得无比默契,他知道再刁难也讨不到好处,反而会耽误西漠的疫症治疗。他不再犹豫,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西漠的印章。
萧天奕和林玥也相继签字盖章,两份文书,一人一份。苏木勒收起文书,态度终于诚恳了些:“之前是本使态度不好,还望殿下和总领海涵。西漠的疫症确实紧急,希望北境能尽快安排护生露和医官出发。”
“放心,”林玥收起文书,“护生露明天就从工坊调运,后天一早出发。医官我已经选好了,都是参与过寒疫治疗的,经验丰富。护送的骑兵,你们什么时候能到边境?”
“三天后,”苏木勒说,“我让人快马回去报信,让边境的骑兵做好准备。”
送走苏木勒后,议事厅里终于安静下来。炭盆里的火还在烧,映得两人的影子落在墙上,紧紧靠在一起。林玥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从早上准备资料,到刚才的谈判,她紧绷了整整一天。
萧天奕走过来,伸手替她揉着肩膀,力道恰到好处:“累了吧?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银耳羹,在厨房温着。”他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文书,嘴角勾起抹笑意,“刚才你说改良技术的时候,苏木勒的脸色都变了,他肯定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
“不是爽快,是有底气。”林玥笑着抬头,“核心菌种在我们手里,就算给了改良技术,他们也造不出真正的护生露。再说,雪参草对我们很重要,能解腐骨草的毒,以后再遇到玄夜的残部,也多了层保障。”
她起身走到案边,铺开北境的地图,在西漠边境的位置画了个圈:“医官去西漠,不仅要治病,还要查探那边的情况。玄夜的残部之前在西域活动,说不定和西漠有联系,让医官多留意些,有消息及时传回来。”
萧天奕走过来,手指点在地图上的西漠部落:“我已经让追云安排了,每个医官身边都配两个亲兵,既是保护,也是侦查。雪参草的运输路线,我也让人查好了,走边境的官道,避开狼群多的区域,不会出问题。”
林玥看着他,眼里满是安心。从寒疫时的进山采药,到现在的谈判合作,他总是能考虑到她没想到的细节,给她最坚实的后盾。她伸手拿起地图上的笔,在三个医疗点的位置画了小太阳:“等西漠的医疗点建好,我们就能把护生露推广到西域,以后不管是北境还是西漠的百姓,都能用上好药了。”
“会的。”萧天奕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她的指腹因为常年握笔、捣药,磨出了层薄茧,却格外温暖,“明天我陪你去工坊,看看护生露的调运情况。西漠的医官要是有不懂的,你也能当场指导。”
林玥点点头,跟着他走出议事厅。院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亲兵们正在收拾议事厅的茶具,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却显得格外安静。
“对了,”林玥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西漠的工匠来学习医疗点建设,得找个懂行的人教他们。李匠头经验丰富,让他负责怎么样?”
“好,”萧天奕点头,“我明天就让人去通知李匠头,让他准备些图纸和工具,等西漠的工匠来了,就能开始教。”
两人并肩往内院走,廊下的灯笼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没有刻意的温存,也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是聊着合作的细节,规划着未来的医疗点,想着如何让北境和西漠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回到内院时,厨房的银耳羹已经端了上来。林玥喝着甜糯的银耳羹,忽然开口:“萧天奕,谢谢你。刚才苏木勒刁难的时候,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慌。”
萧天奕放下茶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又温柔:“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用谢。再说,你的医疗方案才是谈判的关键,没有那些数据和图谱,苏木勒也不会轻易妥协。”
林玥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喝银耳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案上的文书上,也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知道,和西漠的合作只是开始,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医疗点的建设、护生露的推广、玄夜残部的追查,但只要能和他这样并肩站在一起,一起解决问题,一起为百姓做事,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第二天一早,林玥和萧天奕就去了工坊。工匠们正在将改良护生露装上车,每辆车都盖着油布,防止雪水渗进去。李匠头拿着图纸,正在给工匠们讲解医疗点的建设细节,见两人进来,连忙迎上去:“王爷,王妃,护生露已经装了三百瓶,剩下的两百瓶下午就能装好,明天一早肯定能出发。”
“辛苦你了。”林玥点头,走到车边,打开油布检查了下护生露的瓷瓶——每个瓷瓶都贴着“改良护生露”的标签,瓶底刻着“北境医药局”的字样,还有防伪的麒麟纹,不会被人仿冒。
萧天奕则走到李匠头身边,看了看他手里的图纸:“西漠的工匠三天后到,你准备好教学的工具,重点教他们火墙的建造和药品架的设计,这些对医疗点很重要。”
“放心吧王爷,”李匠头笑着说,“俺已经画了详细的图纸,每个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保证他们能学会。”
中午时分,护生露的调运终于安排妥当。林玥和萧天奕坐在工坊的角落里,吃着简单的午饭——馒头和白菜汤,却吃得格外香。“下午我去看看医官们的准备情况,”林玥咬了口馒头,“给他们再培训下西漠疫症的注意事项,免得去了那边出问题。”
“我陪你去。”萧天奕说,“医官们的安全装备还没备齐,我让人去军需库调些防寒的衣物和急救包,一起送过去。”
两人吃完午饭,又匆匆赶往医官的住处。医官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在整理草药和医疗工具。张大夫见两人进来,连忙迎上去:“林总领,萧王爷,我们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能出发。”
“辛苦你们了。”林玥递过一份册子,“这是西漠疫症的详细资料,还有护生露的用法用量,你们路上再看看。西漠的气候比北境还冷,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萧天奕则让人把防寒衣物和急救包送进来:“每个医官两件狐绒披风,三个急救包,里面有止血药、绷带和体温计。遇到危险,就放信号弹,边境的骑兵会立刻来接应。”
医官们接过衣物和急救包,眼里满是感激:“多谢王爷,多谢总领,我们一定不辱使命,治好西漠的百姓!”
夕阳西下时,林玥和萧天奕才离开医官的住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洒在北境的土地上,温暖而明亮。“明天护生露和医官出发,我们去边境送送他们吧?”林玥轻声说。
“好。”萧天奕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送完他们,我们去看看流民棚的医疗点,听说昨天有百姓去看病,反响很好。”
林玥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和西漠的合作开启了北境医疗的新篇章,未来会有更多的百姓因为护生露而得救,会有更多的医疗点建起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