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晨雾还未散尽,靖安城的城门已缓缓开启。林玥坐在马车里,指尖摩挲着锦盒里的护生露样本——瓷瓶小巧,淡绿色的液体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旁边叠放着厚厚的病例册,每一页都记录着护生露救治的士兵姓名与伤口愈合轨迹。“都准备好了?”萧天奕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他翻身坐上马车前的马鞍,玄色披风扫过车帘,带进来一丝晨露的凉意。
“嗯,奏折、病例、护生露样本都齐了。”林玥将锦盒收进药箱,抬头看向他,“李默在京城肯定会联合太医院的人诋毁护生露,我们得让陛下亲眼看到疗效。”萧天奕回头看她,眼底带着笃定:“有这些证据在,再加上赵虎他们的亲笔证词,陛下会明辨是非的。”
马车缓缓驶离靖安城,身后跟着二十名精锐亲兵,皆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腰间除了兵刃,还揣着小瓶护生露——以防途中遇到不测。北境的道路虽已修整,但出了靖安城,仍是崎岖的山路,马车颠簸着,林玥靠在车壁上,翻看奏折的草稿,上面详细记录了护生露的制作工艺、临床试验数据,还有北境伤兵的治愈率对比,每一笔都力证护生露的有效性。
行至午时,队伍进入黑石山脉的余脉——这里地势险峻,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是之前追云截获蝎毒的必经之地。“大家警惕些。”萧天奕勒住缰绳,声音低沉,“这地方容易设伏。”话音刚落,岩壁上忽然传来弓弦响,数十支涂着黑蝎毒的箭雨直射下来,亲兵们立刻举盾格挡,“铛铛”的撞击声在山谷里回荡。
“是黑石部落的人!”一名亲兵喊道,他的盾牌上插着一支毒箭,箭尖泛着乌青,正是之前见过的黑蝎毒标记。岩壁后窜出数十个黑衣人影,为首的正是玄夜的旧部——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握着弯刀,与黑石部落的人联手,显然是早有预谋。
萧天奕翻身下马,长枪一挥,挑落两支射向马车的毒箭,对亲兵喊道:“保护王妃和马车,我来断后!”林玥掀开车帘,见一名亲兵被毒箭射中肩膀,立刻从药箱里取出加强版解蝎散,冲过去涂抹在伤口上:“按住伤口,别让毒血扩散!”
混战中,马车的车轮被巨石砸中,“咔嚓”一声断裂,马匹受惊嘶鸣,挣脱缰绳跑向山谷。“马车不能用了!”萧天奕解决掉身前的敌人,回头看向林玥,眼底带着急色,“剩下的路得骑马,你的马呢?”林玥刚要回答,就见自己的坐骑被毒箭射中马腿,瘫倒在地,不住地嘶鸣。
此时,天上忽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瞬间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袍。黑石部落的人见久攻不下,又怕雨势变大延误撤退,放了一阵箭后便往山谷深处逃去。萧天奕没有去追,而是快步走到林玥身边,检查她是否受伤:“没伤到吧?”林玥摇头,指了指地上的药箱:“护生露和奏折都没事,就是……没马了。”
亲兵们只剩下五匹马,每匹都载着人,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坐骑。萧天奕沉默片刻,翻身上自己的乌骓马,伸手对林玥说:“上来,我们共乘一马——山路险,这样也安全些。”林玥愣了一下,看着他伸出的手——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却格外稳妥。她咬了咬唇,握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拉,稳稳坐在他身前的马鞍上,刻意保持着些微距离,后背没有完全贴紧他的胸膛。
“抓好马鞍前的扶手。”萧天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雨水的凉意,他的手臂从她身侧穿过,轻轻握住缰绳,避开了不必要的肢体触碰,“我会慢些走。”乌骓马缓缓迈步,雨水顺着马鬃往下淌,打湿了林玥的发丝,黏在脖颈上,有些发痒。
雨势越来越大,山路泥泞难行,乌骓马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小心。萧天奕的下巴离她的发顶只有寸许,呼吸克制地落在空中,没有触碰到她的发丝:“冷不冷?”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林玥摇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往他方向微微靠了靠——寒风裹着雨水往衣领里灌,他身上的暖意像层薄盾,能挡去几分寒凉。“还好,就是风有点大。”她轻声回答,目光落在前方的山路,避免与他过多对视。
萧天奕见状,悄悄调整了握缰绳的姿势,让身体微微前倾,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挡住侧面吹来的寒风。他的动作很轻,没有让她察觉刻意,只当是骑马时的自然调整。“前面翻过山头就有驿站,再坚持一会儿。”他低声安抚,视线扫过她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却只是更慢地放缓了马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灯光——是北境官府设的临时驿站,专供过往商队和军兵避雨歇脚。萧天奕勒住缰绳,先翻身下马,再伸手将林玥稳稳扶下来。林玥的脚刚落地,就因长时间保持僵硬姿势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萧天奕连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肘,指尖刚触到她微凉的肌肤,就立刻松开,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小心些。”
驿站掌柜见他们浑身湿透,还带着兵器,连忙迎上来:“几位是靖安城来的军爷吧?里面有三间空屋,都生着柴火,还有干净的粗布巾可以擦身。”萧天奕点点头,让亲兵们分住两间屋,自己则领着林玥走向最靠里的一间——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一张木板床,床边有张矮桌,角落里堆着干柴,火堆正旺,暖意扑面而来。
“你先歇在这里,我去跟掌柜要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萧天奕说着就要转身,林玥却叫住他:“不用麻烦了,我药箱里有备用的贴身衣物,就是外袍湿了……”她话音未落,就见萧天奕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玄色外袍——是他备用的常服,料子厚实,比她的身形大了不少。“先穿这个挡挡寒,你的外袍太湿,贴在身上容易着凉。”他将外袍递过来,指尖没有触碰到她的手,只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
“那你呢?”林玥看着他同样湿透的衣袍,问道。“我去亲兵那屋挤挤,他们有多余的干衣。”萧天奕说着,又拿起她的湿外袍,“我把这个拿去灶房烘干,你先换衣裳,桌上有掌柜刚送来的热水,记得喝。”他说完,拿着湿衣转身走出屋,顺手轻轻带上了门,没有半分停留,给足了她私人空间。
林玥换上自己的干衣,再套上萧天奕的外袍,宽大的衣摆垂到脚踝,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的味道,暖意瞬间裹住了她。她走到桌边,端起热水喝了一口,忽然瞥见床榻旁的干草堆——显然是掌柜准备的,若是有人要歇脚,也能铺着干草睡。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萧天奕:“外袍我挂在灶房了,估计半个时辰能烘干。我在屋外守着,你安心歇会儿,有动静我会叫你。”
“你不进来烤火吗?外面还在下雨。”林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萧天奕站在廊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肩头,他却摇了摇头:“不用,我再去看看亲兵们的伤势,刚才有几个兄弟被毒箭擦到了,得确认解蝎散用得对不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别担心,我就在附近,有事喊我就好。”
林玥看着他转身走向另一间屋的背影,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暖流。他始终恪守着分寸,哪怕在这荒郊驿站的雨夜,也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却又处处把她的安危和舒适放在首位。她回到屋中,靠在火堆旁的矮凳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远处亲兵们低声交谈的声音,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的雨夜同行,或许比想象中更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