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辰时已过,伤兵营的帐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些微暖光,却驱不散帐内残留的药味与淡腥气。林玥正蹲在行军床前,给士兵阿青更换护生露——三天前阿青中了腐骨毒,伤口溃烂到见骨,如今却已结出淡粉的痂,指尖轻碰时,阿青只咧嘴笑:“王妃,这护生露真神,昨天还疼得睡不着,今天都能坐起来了!”
林玥刚要回话,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医李默尖细的嗓音:“都让让!太医院查访,闲杂人等退开!”她抬头望去,只见李默穿着藏青朝服,身后跟着三个太医院医官,满脸倨傲地闯进来,目光扫过帐内的护生露瓷瓶,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林医令,”李默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刻意的轻蔑,“陛下派本院判来督查北境医疗,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霉菌这种污秽之物给士兵治病?”他踢了踢脚边的药箱,瓷瓶碰撞的轻响里满是不屑,“太医院的金疮药才是正统,你这旁门左道的东西,要是治死了人,谁担得起责任?”
林玥缓缓起身,指尖还沾着护生露的淡绿痕迹,却丝毫不让:“李院判这话有失公允。三天前,军营十五匹战马中腐骨毒,用护生露治疗的五匹已痊愈;伤兵营士兵赵虎中蝎毒入骨,太医院的解毒散束手无策,是加强版解蝎散救了他性命——这些病例都有记录,李院判若不信,大可去查。”
她转身从案上取来厚厚的记录册,递到李默面前:“这里记着每一个用护生露的士兵,伤口愈合时间、体温变化、有无不良反应,清清楚楚。反观太医院送来的金疮药,对腐骨毒的有效率不足三成,上个月还有三个士兵因溃烂截肢,李院判怎么不提?”
李默被怼得脸色涨红,伸手推开记录册,册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纸页散了一地。他眼神阴鸷地盯着林玥,忽然上前一步,故意撞向案边的药箱——“哐当”一声,药箱翻倒,里面的护生露瓷瓶摔在地上,淡绿色的液体溅了满地,连阿青的床榻边都沾了不少。
“你!”林玥下意识想去扶药箱,手腕却被李默用力甩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猛地冲进来,稳稳扶住她的腰,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错辨的紧绷。
“太医院就是这么对待救命医者的?”萧天奕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的厉色让李默不由自主地后退。他将林玥护在身后,目光扫过满地的药瓶碎片,又落在李默发白的脸上,语气更沉,“护生露救了北境上千将士,从战马到士兵,疗效摆在眼前,轮得到你一个躲在京城的院判来质疑?”
李默定了定神,强撑着摆出官威:“靖王殿下,本院判是奉陛下旨意督查,林医令用霉菌入药,本就违背医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我大燕太医院的脸面?”
“脸面?”萧天奕冷笑一声,伸手将地上的记录册捡起来,掸了掸灰尘,“让将士们活活烂死,看着伤口化脓却无计可施,这就是太医院的脸面?”他将册子扔到李默怀里,“你若不服,现在就去看看赵虎——他中蝎毒时,你带来的解毒散连毒血都压不住,是林玥连夜改良解蝎散,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今天你要是能拿出比护生露更有效的药,本王亲自送你回京城复命;拿不出来,就给本王闭嘴!”
林玥靠在萧天奕身后,能清晰感受到他脊背的紧绷——那是为她动了怒的模样。她轻轻挣开他的护持,上前半步,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坚定地看向李默:“王爷说得对,李院判若仍不服,我们便用疗效说话。现在就去赵虎的帐子,看看他的伤口,再对比用太医院金疮药的士兵,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李默看着两人并肩的模样,萧天奕眼底的护犊与林玥的冷静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心头发虚。可他毕竟是太医院院判,怎肯轻易认输,硬着头皮道:“去就去!若是你们故意做假,本院判定要奏请陛下,治你们欺君之罪!”
一行人往赵虎的帐子走去,沿途的士兵们都好奇地探头看——他们大多用过护生露,知道这药的好处,见李默刁难林玥,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太医怎么回事?护生露救了我们,他倒来挑刺!”“就是,上次我哥中腐骨毒,还是王妃救的呢!”
帐内,赵虎正靠在床头喝粥,见他们进来,连忙放下碗。林玥走上前,小心解开他腿上的布条——原本发黑溃烂的伤口,如今已结了厚厚的痂,边缘的新肉透着健康的粉色,连之前泛青的嘴唇都恢复了血色。
“李院判请看,”林玥指着伤口,“赵虎三天前毒入骨髓,高热不退,用了加强版解蝎散和护生露,当天退热,第二天伤口就停止化脓,今天已经能自主进食。”她又看向帐外,“隔壁帐的王二,用的是太医院的金疮药,同样是腐骨毒,比赵虎早受伤两天,至今伤口仍在流脓,李院判要不要也去看看?”
李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凑到赵虎的伤口前,仔细看了看,又伸手碰了碰痂皮——确实是新结的活痂,绝非作假。身后的医官们也小声议论起来:“这疗效……比金疮药好多了啊……”“霉菌入药,倒是个新思路……”
李默听着议论,再也撑不住脸面,狠狠瞪了林玥一眼,转身就要走。萧天奕却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语气冷厉:“李院判就这么走了?打翻的药箱、散落的记录册,还有对林医令的无礼,一句交代都没有?”
李默攥紧了袖子,咬牙道:“本院判是奉陛下旨意而来,靖王殿下莫不是想以下犯上?”
“本王只是要个公道,”萧天奕的指尖划过帐壁,“北境医疗之事,往后太医院若要干预,需先通过本王与林医令。再敢有人像你这样,对救命的医者无礼,对有效的药材刁难,休怪本王奏请陛下,撤了你的院判之职!”
李默被他的气势慑住,再也不敢多言,带着医官们灰溜溜地走了。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赵虎连忙道:“王爷,王妃,刚才真是多亏了你们!这李太医太过分了,要是没有护生露,我这条腿早就保不住了!”
林玥笑了笑,弯腰去捡地上的药瓶碎片,萧天奕却先她一步蹲下身,小心地避开尖锐的瓷片,将碎片拢到一起:“别割到手,让士兵来收拾。”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林玥的目光,眼底的厉色已褪去,只剩温柔,“刚才没摔着吧?”
“没有,你扶得及时。”林玥的心跳微微加快,看着他指尖沾着的护生露痕迹,忽然想起刚才他护在她身前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其实我自己能应对,你没必要为了我跟李默翻脸。”
“你是我的王妃,更是北境的救命恩人,”萧天奕站起身,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灰尘,“谁欺负你,就是跟本王作对,跟北境的将士作对。”他看向案上剩余的护生露,“不过李默来得也提醒了我们,得尽快把护生露的疗效写成奏折,连同病例一起呈给陛下,让太医院再无话说。”
林玥点头,从药箱里取出新的护生露,递给赵虎:“你继续按时换药,再过五天就能拆线了。”她转身对萧天奕道:“工坊那边还在扩建陶缸,加强版解蝎散的药材也快到了,等稳定了产量,我们就把奏折递上去。”
两人并肩走出帐子,阳光正好落在身上,驱散了刚才的阴霾。士兵们见他们出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王爷,您刚才说得太解气了!”“王妃,您别跟那太医一般见识,我们都信您的药!”
萧天奕抬手压了压,士兵们立刻安静下来。他看着众人,声音沉稳:“往后,护生露和解蝎散会优先供应伤兵营,谁也别想刁难林医令,更别想断了将士们的活路。”
欢呼声里,林玥侧头看向萧天奕,他正好也转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