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西侧的旧酒坊已闲置三年,木门上的漆皮斑驳脱落,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闷响,扬起的灰尘在晨光里泛着微光。林玥站在坊内,看着满地堆积的酒坛碎片与蛛网缠绕的蒸馏设备,指尖轻轻拂过生锈的铜制酒甑——这东西改改,正好能用来提纯护生露。
“这里以前是王府的私酿酒坊,”萧天奕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酒坊的旧图纸,“有三个隔间,东边的小间能改造成培养区,中间的大间做提取区,西边的库房用来储存成品。”他展开图纸,指尖落在“蒸馏池”的标记上,“这个池子深三尺,铺了青砖,正好用来浸泡麦麸培养基,省得再砌新池。”
林玥蹲下身,用银簪刮了刮池壁的青砖,质地坚硬密实,点头道:“得先用烈酒彻底消毒,防止杂菌污染。另外,蒸馏设备要改,把酒甑的冷凝管加长,这样提纯效率能高些。”她起身时膝盖微麻,萧天奕伸手扶她的腰,掌心贴着她劲装束带勒出的弧度,温热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却听见他轻声问:“需要多少工匠?我让追云从军营调些懂木工和铁匠的过来。”
“不用太多,”林玥挣开他的手,走到蒸馏设备前,掩饰着耳尖的发烫,“主要是改造设备和搭建培养架,流民里找些手脚利索的,我和半夏教他们接种和提取就行。”
接下来的三日,酒坊里一派热火朝天。追云调来了五个铁匠,将生锈的酒甑拆解开,重新焊接冷凝管;萧天奕亲自指挥士兵清理酒坊,用烈酒擦拭每一寸青砖;林玥则带着半夏和十个流民,在培养区搭建紫檀木架,每一层都铺着浸过酒精的棉布——这是她琢磨出的“简易无菌层”,能减少杂菌滋生。
“培养基按麦麸八份、蔗糖一份、清水两份的比例配,”林玥站在陶缸前,手里拿着木勺示范,“搅拌时要顺时针,不能有结块,不然霉菌长不均匀。”流民们围在缸边,认真记着步骤,一个叫阿福的年轻流民忍不住问:“林医令,这霉菌看着黏糊糊的,真能治病?”
林玥还没开口,萧天奕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提着一篮刚蒸好的麦麸,沉声道:“前几日赵虎中了腐骨毒,就是靠这霉菌提取的护生露治好的,你们按林医令说的做,出了问题本王担着。”他的话像颗定心丸,流民们瞬间没了疑虑,阿福更是红着脸道:“王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设备改造到第五日,意外突然发生——铁匠在焊接冷凝管时,火星溅到了旁边的干草堆,瞬间燃起明火。“快拿水!”林玥第一时间扑过去,用湿布拍打火焰,萧天奕紧随其后,提起旁边的水桶往火上浇。两人配合着灭火,等火被扑灭时,林玥的袖口已被火星烧出几个小洞,萧天奕的手背也蹭到了烟灰,泛着红。
“你没事吧?”萧天奕抓过她的手,翻看着她的袖口,见只是烧破了布料没伤着皮肤,才松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擦去她手上的灰,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紧张:“以后别这么冒失,灭火有士兵,你不用冲在前头。”
林玥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泛起暖流,却故意打趣:“王爷刚才比我冲得还快呢。”萧天奕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还不是怕你出事。”两人站在烧焦的干草堆前,身上都沾着灰,却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笑意,连空气中的烟火味都变得不那么刺鼻了。
设备终于在第七日改造完成。培养区的木架上摆满了陶缸,每个缸口都盖着浸过烈酒的棉布;提取区的蒸馏设备锃亮如新,加长的冷凝管蜿蜒着通向收集罐;储存区的架子上整齐码着空瓷瓶,瓶身上已提前刻好“护生露”三个字。半夏拿着名册,对林玥道:“王妃,流民都培训好了,分了三组,一组负责接种,一组负责提取,一组负责装瓶,每日轮岗。”
“第一批次先做五十斤,”林玥走到培养缸前,拿起装有霉菌的绢布,小心地撒在麦麸上,“温度控制在辰时到未时的日温,湿度不够就往地上洒水。”萧天奕站在她身边,帮她扶住陶缸的边缘,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比战场上的厮杀更让他安心——她手里的不是刀枪,却能守护更多人的性命。
接下来的几日,工坊渐渐步入正轨。每日清晨,林玥都会先检查培养缸里的霉菌长势,确认没有杂菌污染后,才让流民开始提取;萧天奕处理完军务,就会来工坊帮忙,有时是帮着搬运陶缸,有时是替她记录每日的产量,偶尔还会带些点心过来,在工坊的角落与她分享。
“今日产了五十八斤护生露,比昨日多了八斤,”半夏拿着记录册跑进来说,脸上满是兴奋,“医官来领药时说,伤兵营的感染死亡率从三成降到了五成,士兵们都抢着要护生露呢!”林玥接过册子,看着上面稳步增长的数字,嘴角忍不住上扬,萧天奕凑过来一看,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看来我们的工坊越来越像样了。”
傍晚时分,工坊的流民都已散去,林玥还在整理当日的生产记录。萧天奕提着食盒走进来,里面是两碗温热的羊肉汤,还有一碟桂花糕。“忙了一天,先喝点汤暖暖身子,”他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盖子时,羊肉的香气瞬间漫开,“这是北境特有的羯羊肉,炖了两个时辰,你尝尝。”
林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醇厚的汤味带着暖意,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她抬头看萧天奕,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忽然想起这几日他为工坊做的一切——调工匠、灭火、安抚流民,甚至连记录产量的小事都亲力亲为。“王爷,”她放下勺子,声音有些轻,“谢谢你。”
萧天奕放下碗,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我们之间,不用谢。”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带着安抚的力道,“等护生露的产量稳定了,我们就把工坊扩大,让北境的每个州县都能用到护生露。”
林玥点头,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工坊里的陶缸静静立着,蒸馏设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空气中还残留着麦麸与霉菌的淡香。她知道,这只是护生露推广的第一步,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太医院的质疑、原料的供应、更远州县的运输,但只要身边有他,再难的路,她也有勇气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