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的见证
慈宁宫内,时间仿佛凝固 。
那碗混合了帝王心头血与神物龙涎草的“救命药”,已被皇帝亲手喂入太后口中。然而,预想中的奇迹并未立刻发生。凤榻之上,太后依旧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杂着期待、怀疑与恐惧的死寂。
皇帝萧文德站在榻前,那张刚刚还表演着“孝感动天”的脸上,此刻已是阴沉如水。他那双深邃的龙目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母亲,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献出了他最珍视的宝物和自己的龙血。如果……如果这个女人只是在戏耍他,如果母后就这么死了,那他今日所为,将成为整个大燕王朝最大的笑柄!届时,他不仅要背上“不孝”的罪名,更会沦为一个被妖女蒙蔽的昏君!
杀意,如同无形的毒蛇,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太医院院使李显和一众太医,更是个个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心中,既希望林玥失败,以证明他们这些正统医官的无辜;又恐惧林玥失败,怕自己会成为皇帝怒火下的第一批陪葬品。
在这片足以将人意志碾碎的威压之下,唯有林玥,依旧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去看皇帝的脸色,也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心思。她只是静静地立于榻前,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了一排细如牛毛的金针。
“陛下,”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寝殿,“神药之力,虽已入体,但太后娘娘凤体亏空日久,经脉淤塞,需以外力引导,方能药达病灶,起死回生。”
说罢,她不再多言,捻起一根金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快如闪电般,刺入了太后头顶的“百会穴”。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一根根金针落下,分别刺入太后的“神庭”、“印堂”、“人中”等几处主理神识的关键大穴。
她这是在……演戏。
一场,演给所有人看的、名为“救治”的大戏。真正的解药,早已在昨夜,由她亲手喂下。而此刻,她要做的,便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神迹”,披上一件合情合理、又玄之又玄的神秘外衣。
当最后一根金针落下,林玥并指如剑,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在那几根金针的针尾,轻轻拂过。
“嗡——”
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龙吟般的嗡鸣声,竟从那几根金针之上传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凤榻之上,太后那张原本毫无血色的、如同枯树皮般的脸颊上,竟缓缓地,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病态的潮红!
紧接着,她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呼吸,竟渐渐变得深长、有力!
“动了!动了!太后娘娘的手指动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失声惊呼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太后那只紧紧抓着锦被的、枯瘦的手上!只见那几根原本僵硬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此刻,竟真的在微微地,蜷曲,舒张!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给彻底震住了!
“母后……”皇帝萧文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声呼唤,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虽然那眼神依旧有些浑浊、迷茫,但那确确实实,是睁开了!
帝王的信任
“皇……皇帝……”
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无比的字眼,从太后那干裂的嘴唇里,轻轻地,吐了出来 。
“轰——!”
整个慈宁宫,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醒了!太后娘娘真的醒了!”
“天啊!这不是妖术!这是神迹!是活菩萨降世啊!”
百官们再也顾不上朝堂的威仪,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李显和一众太医,更是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太医院那维持了数百年的、至高无上的医学权威,在这个年轻女子的面前,已经……土崩瓦解。
“母后!儿臣在!儿臣在这里!”皇帝萧文德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仪态,他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太后的手,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竟真的,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这一次,或许,有三分是表演,但剩下的七分,却是发自内心的……狂喜与后怕!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虚弱、却已然有了生气的母亲,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静立一旁,神色淡然的林玥,心中,掀起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她真的做到了!
她不仅救活了母后,更是……救了他!救了他这个“孝子”的名声,救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天命”!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滔天的杀意与猜忌,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的、名为“渴望”与“占有欲”的情绪,彻底取代。
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这身能逆天改命的通天医术!他需要她,为自己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梦”,铺平道路!
“好……好!好一个‘妙手回春’!”
皇帝猛地起身,转身面向众人,用一种充满了喜悦与威严的语气,朗声宣布:
“传朕旨意!”
大内总管王振连忙上前,展开一卷早已备好的空白圣旨,恭敬地等待着。
“一品御医林玥,医术通神,忠心护主,为我大燕,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即日起,林玥官复原职,另,加封‘护国夫人’,享一品诰命俸禄!”
“再赐,黄金万两,东珠百斛,宫中‘上阳宫’为其专属药庐!但凡宫中药材库之珍品,可任意取用,无需通报!”
“最重要的一条,”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林玥的身上,那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将她吞噬,“朕的龙体,自今日起,便全权交由林爱卿一人调理。其地位,在太医院之上,只对朕一人负责!钦此!”
这道圣旨,如同一道道天雷,劈得在场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护国夫人!
地位超然于太医院之上!
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这已经不是恩宠了,这是……这是将整个大燕王朝的医学权柄,都交到了这个女人的手上!
林玥的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皇帝这是在用一种更加华丽、也更加坚固的枷锁,将她,彻底地,锁在了自己的身边。
但,这也是她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她缓缓跪下,声音平静无波。
“臣女,叩谢陛下天恩。”
棋局新开
当晚,林玥以“需为太后守夜观察”为由,留在了慈宁宫。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那个本该“虚弱不堪”的太后,却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病气,只有一片冰冷的、复仇的火焰。
“丫头,你做得很好。”她看着林玥,那张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赞赏。
“这只是第一步。”林玥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陛下虽然暂时信了我,但他的疑心,却比任何毒药都更致命。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与玉真人之间,真正的联系。”
“哀家明白。”太后点了点头,随即从枕下,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由玄铁打造的令牌,递给了林玥。那令牌之上,只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凤”。
“这是哀家的凤卫令。”太后的声音,压得极低,“持此令牌,便可调动哀家手中,最后一支暗卫。他们,是先帝留给哀家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动用。但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它,或可保你一命。”
林玥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块令牌的分量,有多重。这代表着,太后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她,彻底地捆绑在了一起。
“太后……”
“收下吧。”太后不容她拒绝,“哀家老了,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撑几年。这大燕的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林玥和那个远在靖王府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
林玥不再推辞,郑重地,收下了那块令牌。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终于有了第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与此同时,靖王府内。
萧天奕看着手中那份由宫中传来的、关于慈宁宫内发生的一切的密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痴迷。
这个女人,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却又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