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周砚还在药榻上昏睡着,晚秋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手里的半块玉簪,和小石头那半块拼在一起时,裂痕处的梅花纹路在晨光里愈发清晰。小石头趴在桌边,怀里抱着拼好的玉簪,口水差点滴在上面,晚秋赶紧抽了张油纸给他垫在下巴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忽然,药铺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卷着几片枯叶闯进来,晚秋抬头,见是个穿灰布棉袄的老汉,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进门就急吼吼地问:“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林姑娘?”
晚秋擦了擦手站起身:“我就是,大爷您找我有事?”
老汉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解开绳结,里面滚出一堆带着泥土的块根,粗粝的表皮上还沾着北地的沙粒。“我是周家村的,周砚是我侄子,”老汉抹了把脸,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风霜,“他出发前说要来这儿还玉簪,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这是他特意从老家挖的黄芪,说你们这儿入药能用。”
晚秋拿起一块黄芪,断面黄白相间,带着淡淡的药香,是上好的料子。她刚要说话,里屋传来周砚的咳嗽声,老汉一听就急了,拨开晚秋往里走:“砚儿咋样了?”
周砚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喘着气,见老汉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三叔,您咋来了?”
“你这孩子,病成这样还跑这么远,”老汉说着就红了眼,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你娘临走前烙的芝麻饼,说你路上饿了吃,我给你热了带来的。”
晚秋接过饼子去灶房加热,小石头也醒了,揉着眼睛凑到周砚床边,举着玉簪说:“周大叔,你看这玉簪会开花呢!”
周砚笑了笑,接过玉簪摩挲着:“这是当年你奶奶和林大夫一起刻的,说等两家孩子长大了,就把玉簪拼起来,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才成。”他看向晚秋,“林姑娘,其实我这次来,不光是还玉簪,还想求你件事。”
晚秋端着热好的饼子进来,放在桌上:“您说。”
“我们村北坡有片荒地,适合种药材,就是缺个懂行的人指导,”周砚顿了顿,眼里带着期盼,“我知道你是行医的,能不能……抽空去看看?村里的人都盼着能有种药的活计,不用再出去讨饭了。”
小石头在一旁听着,突然举手:“我也去!我会认蒲公英!”
晚秋看了看周砚,又看了看那堆新鲜的黄芪,心里一动。她想起爹生前说过,医者不光要治病,更要让人少生病,若是能教村民种药,倒真是件积德的事。“等您身子好些了,我跟您去看看,”她点头应下,“正好我这儿有本《药材种植要诀》,到时候带上给大家参考。”
周砚眼里亮起光,连咳嗽都轻了些。老汉在一旁直抹泪:“这可太好了!我们村总算有盼头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个穿蓝布衫的青年,手里拿着封信,递进来说:“林姑娘,镇上药行的王掌柜让我送这个给您。”
晚秋拆开信,里面是王掌柜的笔迹,说最近城里流感厉害,问她能不能多备些金银花和板蓝根,他愿意高价收。晚秋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已经铺满了街道,药铺外的青石板上,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啄着什么,远处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气。
“看来今天有的忙了,”晚秋把信折好放进抽屉,“小石头,去把后院的金银花翻出来晒晒;周大叔,麻烦您帮我看看这黄芪咋处理最合适;周砚大哥,您先歇着,等下我给您换副药。”
小石头响亮地应了一声,跑向后院;老汉搓着手,乐呵呵地拿起黄芪研究;周砚靠在床头,看着拼好的玉簪,脸上露出了安稳的笑容。灶房里的火光又旺了起来,映得药铺里的药香、饼香、还有淡淡的玉簪光晕,都混在一起,酿成了让人踏实的味道。
晚秋一边配药,一边想着周家村的北坡,或许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种满黄芪、柴胡、金银花,村民们在田埂上忙碌,孩子们在药田边追逐,就像爹说的那样,“医者的本分,是让土地都长出能治病的希望”。她拿起那把刻着报春梅的铜勺,舀了勺清水倒进药罐,看着水汽袅袅升起,心里充满了劲儿。
忽然,小石头在后院喊:“晚秋姐,快来!这金银花上有只蓝蝴蝶!”
晚秋笑着应着“来了”,脚步轻快地跑出去,阳光穿过药铺的门,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和药架上的药香、柜台上的玉簪、灶上的药罐一起,构成了一幅安安稳稳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