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晨露里的盼头》
(晨光刚漫过墙头,带着水汽的风溜进院子,卷着泥土的腥气掠过鼻尖。林羽看着阿月专注的侧脸,她正用小树枝丈量着坑距,嘴里数着“一、二、三……”,额前的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皮肤上,像层薄薄的纱。)
“间距再宽点吧,”林羽伸手比了比,“向日葵杆子粗,太挤了长不开。”他拿起铲子,在刚才挖好的小坑旁又往外挪了半尺,土块被拍碎的声音闷闷的,混着远处的鸡鸣,倒像首不成调的曲子。
阿月凑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光想着早点种完,倒忘了这个。”她抓起一把晨露,往脸上拍了拍,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你看这露水,多清透,比井水凉多了,肯定能把种子叫醒。”
林羽看着她沾着泥点的手指,忽然想起昨天去镇上换种子时,王大娘说的话:“向日葵得跟勤快人待着,不然懒懒散散不肯开花。”当时他还笑王大娘迷信,此刻看着阿月蹲在地上,连裙摆沾了泥都没察觉,倒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种子或许真能感受到人的心意。
(他转身去搬旁边的木板,想给刚种好的地块围个小栅栏,免得被鸡啄了。木板是前阵子修鸡舍剩下的,边缘还带着毛刺,林羽用砂纸细细打磨着,沙沙的声响里,晨光渐渐爬高了些,照在阿月埋种子的手上,指缝里的泥土都泛着光。)
“对了,”阿月忽然抬头,手里捏着粒圆滚滚的种子,“刚才张婶说,她家的黄瓜苗出得旺,让我们去拔几棵,种在向日葵旁边正好,藤蔓能顺着杆子爬。”她把种子丢进最后一个坑,用手掌把土压平,动作带着股认真的憨劲。
林羽停下手里的活:“下午去?顺便把番茄苗也换了。”他瞥了眼墙角的竹筐,里面放着阿月昨晚挑好的红豆,“再带点红豆过去,张婶不是一直念叨想吃你做的红豆糕吗?”
“早备着呢!”阿月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往他眼前晃了晃,油纸被红豆撑得鼓鼓的,“昨晚就炒好了,还加了点桂花,香得很。”她打开纸包,抓起一把递到林羽嘴边,红豆的甜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慢慢化开,带着点温热的余味。
(风又起了,吹得院角的晾衣绳晃了晃,上面挂着的粗布衫扫过篱笆,发出“哗啦”的轻响。阿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忽然“呀”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鸡窝:“你看!老母鸡把小鸡带出来了!”)
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像团黄澄澄的云,正歪歪扭扭地往种着种子的地块挪。林羽赶紧放下砂纸,和阿月一起跑过去赶,小鸡被吓得扑腾着翅膀散开,却有两只钻进了刚围好的栅栏缝,在新翻的土里啄来啄去。
“这些小捣蛋鬼,”阿月弯腰小心翼翼地把小鸡捧出来,指尖被它们的绒毛蹭得痒痒的,“得把栅栏再扎紧点,不然种子都要被它们刨出来了。”
林羽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扬起来。晨光已经铺满了半个院子,照在阿月沾着红豆碎屑的嘴角,照在她被晨露打湿的发梢,也照在那些刚埋下种子的土地上——土块间的缝隙里,仿佛已有嫩芽在悄悄蓄力,就像这院子里的日子,一点点往热闹里长。
(他重新拿起木板,这次打磨得更仔细了些,心里想着:等向日葵长起来,杆子能搭成凉棚,到时候搬张竹椅坐在底下,听阿月数结了多少个花盘,应该会很舒服。远处的炊烟慢慢升起来,混着晨露的湿气,在村子上空漫开,林羽低头时,看见阿月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黄瓜藤攀爬的样子,线条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画得真好,”他轻声说,“到时候肯定爬得比你画的还旺。”
阿月抬头冲他笑,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那是自然,有我天天浇水呢!”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往栅栏那边走,“快来搭把手,把这几根木棍钉牢点,我可不想辛苦种的种子被鸡刨了去。”
林羽应着,拿起锤子跟上。敲击木钉的声音“笃笃”响着,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却惊不散院子里的暖意。晨露慢慢被阳光晒干,在草叶上留下亮晶晶的痕迹,像撒了把碎银,而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仿佛也在这声响里,悄悄翻了个身,准备着破土而出的日子。
(远处传来货郎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地越来越近,阿月停下手里的活,侧耳听着:“好像是卖花布的,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蓝碎花,想给你做件新褂子。”她说着就往外跑,裙摆扫过种着种子的土地,带起一阵微风。)
林羽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锤子顿了顿,阳光落在他刚钉好的栅栏上,木头上的纹路被照得清清楚楚,每一道都像是日子的刻度,慢慢往前走着,扎实又充满盼头。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忽然觉得,所谓安稳,大概就是这样——有个人陪着,有片地种着,有个盼头等着,日子就像向日葵的根,悄悄往深处扎,总有一天,能撑起一片金灿灿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