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铜镜里的倒影
林羽刚把那枚青蛇形的发簪别回阿月的发髻,就听见堂屋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像是有人用拳头在砸门板。
“谁啊这是?”阿月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掀帘出来,发梢还沾着几根稻草——昨夜她蜷在灶台边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面缺了角的铜镜。
林羽走过去拉开门,冷风“呼”地灌进来,吹得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门口站着个穿藏青色短打的汉子,脸膛冻得通红,手里攥着个布包,见了林羽就直嚷嚷:“林先生!您可得救救我们村啊!”
阿月在屋里听见动静,把铜镜往围裙上擦了擦,凑到门边张望。那汉子是邻村的猎户王二,前几日还送过两只野兔来,说是感谢林羽帮他找回了走失的儿子。
“王二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林羽侧身让他进来,阿月赶紧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噼啪”一声旺起来,映得她手里的铜镜泛出暖黄的光。
王二把布包往桌上一放,解开绳结,露出里面几块灰扑扑的骨头,还有半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这是今早我在山坳里捡的,”他声音发颤,“旁边还有摊血迹,村里人都说……都说像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人……”
阿月手里的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镜面朝上,映出她煞白的脸。她认出那帕子了——是村西头张寡妇的,前几日还见她戴着,说要给远在镇上读书的儿子绣个荷包,用的就是这并蒂莲的花样。
“张嫂子……”阿月捡起铜镜,指尖冰凉,“她昨天还来借过针线,说要赶在冬至前把荷包寄出去……”
林羽拿起那半块帕子,布料粗糙,针脚却细密,看得出来绣的时候很用心。他又看了看那些骨头,上面有明显的啃咬痕迹,但边缘很整齐,不像是野兽的牙印。
“这痕迹不对。”林羽指着骨头断面,“野兽撕咬不会这么规整,倒像是……用刀砍的。”
王二吓得一哆嗦:“您是说……不是野兽?是……是人?”
阿月手里的铜镜又晃了晃,这次映出的是灶台上的铁锅,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冒着白汽,模糊了镜面。她忽然想起什么,抓起铜镜往内屋跑,“我娘留下的那本《验尸录》里好像记过这种痕迹!”
林羽没拦她,只是对王二说:“你先回去,让村里人别声张,也别乱动现场,我这就过去看看。”
王二连连点头,揣着布包匆匆走了。阿月抱着本泛黄的线装书跑出来,书页哗啦啦地翻,停在某一页时,她指着上面的插图说:“你看!上面说这种整齐的断面,是用砍柴刀砍的,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发紧,“这并蒂莲绣到一半,针脚突然乱了,像是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来不及呼救……”
铜镜还握在她手里,镜面反射着窗外的天光,隐约能看到山坳的方向,像是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林羽瞥了一眼镜面,忽然站起身:“拿上铜镜,我们去看看。”
阿月不解:“拿这个干嘛?”
“有时候,镜子比眼睛看得清楚。”林羽捡起地上的柴刀,“尤其是这种老镜子,能照出些不干净的东西。”
阿月握紧了铜镜,镜面贴着掌心,传来一丝凉意。她想起小时候听娘说,这镜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能照出作祟的邪祟,当年爹就是靠它,在山里找到了被迷了心窍的大伯。
两人往山坳走,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阿月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铜镜,镜面里除了她和林羽的影子,偶尔会闪过个灰黑色的轮廓,快得像一阵风。
“你看!”阿月突然停下,指着铜镜,“那是什么?”
林羽凑过去,只见镜面里,他们身后跟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件破棉袄,手里好像还拎着把砍柴刀,刀上沾着暗红的东西。他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
“是他。”林羽眼神一沉,“张嫂子的儿子,前几日刚从镇上回来,说没钱交学费,被张嫂子骂了一顿,还吵着要断绝关系。”
阿月的手一抖,铜镜差点再次滑落。她想起张嫂子昨天说的话:“那小兔崽子,要是敢再跟我要钱,我就把他送官!”
铜镜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那人影举起了砍柴刀,镜面瞬间蒙上一层血色,像是有鲜血从镜里渗了出来。
阿月闭上眼不敢再看,林羽却一把夺过铜镜,举起来对着山坳深处:“不管你躲在哪,今天都得给张嫂子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山坳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接着是砍柴刀落地的声音。阿月睁开眼,看见张嫂子的儿子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半块帕子,哭得撕心裂肺。
铜镜里的影子消失了,只剩下林羽和阿月的倒影,还有远处天边渐渐亮起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