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烬在风中打着旋儿散去,只留下浓郁的血腥味和劫修仓皇逃离的足迹。护卫们开始熟练地打扫战场,收殓同伴遗体,救治伤员。紫苏穿梭其间,指尖绿芒闪烁,温和的生息之力不断抚慰着伤者的痛楚。
顾临寻了块僻静的岩石,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脸色依旧带着几分消耗过度的苍白。先前一战,强行催动“狂暴”意象主导寂灭之力,模拟那刚猛无俦的刀法路数,对经脉的冲击远超以往。他立刻引动“星辰”窍穴,接引清冷星辉流淌周身,滋养修复着细微损伤,同时“生息”窍穴亦散发出温润活力,加速恢复。
感受着体内七大窍穴自成系统、协同运转带来的便利,顾临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百草堂治疗墨天工时,自己尚是炼气期,体内并无这些归墟窍穴可以容纳、转化异种能量和意境。那时,全靠尘隐内部那奇异的气旋作为中介与缓冲,过程被动且充满不确定性。
如今,他自身便拥有了“生息”这等蕴含治愈之力的窍穴,更有整个归墟系统作为后盾,对于生机之力的理解与运用,远非昔日可比。虽然失去了尘隐这柄最熟悉的“剑”,但在力量的掌控与适应性上,他却迈入了新的天地。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他内视己身,那融合了“静谧”与“狂暴”的窍穴区域犹自微微震颤,灰蒙蒙的寂灭之力显得有些躁动,需得小心引导平复。体内灵力,更是消耗了近半。
“此种战法,不可轻用。”顾临心中明悟。这更像是一张底牌,威力巨大,却需慎之又慎。日常对敌,仍需以更稳妥、消耗更小的方式为主。
他这边静坐恢复,另一边,韩高却是心绪难平。他收刀入鞘,目光不时瞟向岩石上那道沉静的身影。顾临最后那轻描淡写的“胡乱用之”,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踱步到那名被顾临重创昏死的筑基劫修身旁,蹲下身仔细查看。劫修胸口的衣物已然碎裂,一个清晰的拳印凹陷下去,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仿佛生机被强行剥夺。韩高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运起灵力驱散。
“这……这是什么力量?”韩高心中骇然。这绝非寻常灵力,带着一种纯粹的“终结”意味。难道顾临在内堂核验时,凭借的就是这种诡异力量?他不由得看向顾临空空如也的腰间,那份幸灾乐祸早已被一种莫名的寒意取代。
吴执事安排完后续事宜,快步走到顾临面前,再次郑重拱手:“顾师弟,此番真是多亏你了!之前吴某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态度比之前更加热情。
顾临睁开眼,微微颔首:“吴执事言重了,分内之事。”语气平淡。
“顾师弟消耗不小,我这里有百炼坊秘制的‘回元丹’,对恢复灵力颇有奇效,还请收下。”吴执事塞过一个玉瓶。
顾临略一沉吟,并未推辞:“多谢。”他现在确实需要快速恢复。
服下丹药,精纯药力化开,顾临继续闭目调息。
休整了约莫一个时辰,商队再次启程。接下来的路途,许是先前顾临展现的狠辣手段起到了震慑作用,再未遇袭。只是队伍中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护卫们看向顾临的眼神充满了敬畏。韩高依旧沉默,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顾临。紫苏则在对一名护卫施展治愈术法后,趁着间隙,走到顾临身旁,递过一小截散发着清香的青色根茎。
“顾师兄,这是‘宁神根’,嚼服可安神补魂,我看你神魂消耗似乎不小。”紫苏声音轻柔。
顾临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接过宁神根:“多谢紫苏师妹。”
“师兄客气了。”紫苏浅浅一笑,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顾临将宁神根放入口中,一股清凉之意直透识海,神魂疲惫感确实舒缓了不少。
夜幕降临,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篝火燃起,驱散着峡谷夜晚的寒意。
韩高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擦拭着他的阔刃长刀,火光映照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许久,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在默默引动星辉修炼的顾临,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顾师弟,你……日后就打算一直如此对敌了吗?”他目光扫过顾临空悬的腰间,意指那徒手搏杀的方式。
此言一出,旁边正在调配药草的紫苏和正在与护卫队长商议路线的吴执事,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顾临周身流转的星辉微光缓缓收敛。他睁开眼,看向跳跃的篝火,又仿佛透过火焰看到了那柄朴实无华的铁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尘隐,无可替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前往万械堡,亦是为此。”
他没有多说,但话语中的意味却让韩高明白了——顾临并非摒弃了剑道,更非甘于徒手,他只是在那柄独一无二的剑暂时离开时,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前行。
韩高看着顾临在火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那平静之下蕴含的执着,让他一时无言。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份幸灾乐祸,显得有些可笑。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各异的心思。峡谷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