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坊“病铁”的论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终归平静。顾临乐得清静,专注于巩固修为。然而,就在他以为能安心修炼时,一则消息在外门悄然传开:星轨观将有使者来访,并与青云宗进行一场星辰术法交流会。
星轨观,这个名号对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遥远而神秘。只知其门人精研星象,推演天机,道法迥异寻常。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此类宗门间的交流偶有发生。
顾临初闻此事,也并未在意。直至传功堂颁布通告,星轨观使者将于主峰观云台设坛讲法,阐扬星辰感知之道,凡宗门弟子皆可往听。顾临思忖着开阔眼界亦是好事,便随部分好奇的弟子一同前往。
观云台位于主峰一侧,云海缭绕,视野开阔。台上人数不算太多,顾临择了一处靠后的位置站定。
坛上立着一位年轻修士,身着星轨观特有的墨蓝色暗纹云锦长袍,袍服上以极细的银丝线绣着周天星斗轨迹,流转的天光下,星纹仿佛活了过来,泛着清冷微光。他腰间束着一条素白银边丝绦,别无佩饰,却更衬得人身姿挺拔,清华高贵。
其人身形修长,面容不算绝世,但一双眸子澄澈异常,恍若有星辉内蕴。他只是静静立于坛上,周身便自然流露出一股与天地星穹隐隐契合的独特气韵。
“诸位青云宗道友,”年轻修士开口,声线清朗平和,“在下星轨观弟子,云澈。今日奉师命前来,与诸位道友切磋论道,所言不过星辰之力的微末见解,旨在抛砖引玉。”
言辞谦冲,神态温文,顿时令人心生好感。
随后,云澈便开始讲解星辰之力的感知与基础运用。他引经据典,却又深入浅出,指端轻划虚空,便有淡淡星辉随之凝聚,勾勒出简易星图,阐述星轨运行之妙。末了,他演示了一个小术,引动星力,于掌心托起一团清辉流转的光球,解释道此物可用于宁定心神,辅助悟道。
台下弟子看得目眩神迷。顾临亦听得专注。云澈所言,尤其是关于星辰之力承载信息、铭刻天地烙印之说,与他先前对“石中记忆”的猜想隐隐相合,令他心中诸多模糊之处,恍然开朗。
讲法持续近一个时辰方毕。众弟子渐次散去。
顾临亦随人流走向台下。不料,行至边缘处,身旁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这位师弟,请留步。”
顾临脚步一顿,侧身望去,心中不由一凛。叫住他的,正是方才坛上讲法的那位星轨观弟子,云澈。
云澈缓步近前,脸上带着浅淡笑意。他目光澄净,先是将顾临周身气韵略一打量,最终,落在了他背后那柄以粗布包裹的“尘隐”之上。
“这位师弟,冒昧了。”云澈微微拱手,“方才坛下,我观师弟气息沉凝,似对星辰别有感应。尤其……是师弟身后这柄剑器,隐隐透出一缕……颇为殊异的星辰余韵,竟与我观中一件失落古物的气息略有仿佛,心中好奇,故唐突发问,不知师弟此剑,可有名号?传承何处?”
他言语温和,直接道明缘由,目光清澈,唯有纯粹探求之意。
可这话听在顾临耳中,却不啻惊雷炸响!
殊异星辰余韵!失落古物气息相似!
定是“尘隐”吸纳了那星辉砂所致!这星轨观弟子,竟能隔着布帛,仅凭气息感应,便窥破了“尘隐”的异常!
顾临心中霎时波涛汹涌,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刻意流露出几分恰如其分的惶惑与赧然。
他连忙还礼,语气带着不确定的恭谨:“云师兄谬赞了。在下顾临,不过外门一普通弟子。此剑名‘尘隐’,乃是……家中长辈所遗的一柄寻常铁剑,平日用以防身练手,粗陋得很,实不敢当师兄如此看重。”言罢,手下意识地向后拢了拢剑柄。
“尘隐……”云澈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眸中若有所思,随即莞尔,“名甚佳。‘和光同尘,妙契道真’。令祖必是雅趣之人。”
他并未强求观剑,目光在顾临身上流转片刻,那澄澈眼神,仿佛能洞彻表象。他微微颔首:“许是云某感应有差,打扰师弟了。然则……”
他语锋轻转:“星轨昭昭,映照万方,偶落凡铁,亦属常情。顾师弟既持此剑,便是有缘。日后若于星辰之道存疑,或觉此剑有异,可凭此符寻我。”
说着,翻掌取出一枚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符牌,其上刻一枚简约星徽,递与顾临。
顾临略一迟疑,终是双手接过:“多谢云师兄。”
“不必客套。”云澈浅笑颔首,不再多言,墨蓝袍袖微拂,转身迤然离去。
顾临握着那枚星辰符牌,独立原地,心绪难平。
云澈的出现与话语,犹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星芒,骤然照亮了他前路的一片迷雾。
星轨观……失落古物……星辰余韵……
“尘隐”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牵扯更广。
恰在此时,主持交流的执事朗声宣布:
“诸位弟子当勤修不辍,半年之后,便是两年一度之外门大比!彼时,前三百名者,即可获准进入‘青玄洞天’历练!望尔等把握光阴,力争上游!”
外门大比!青玄洞天!
三百名额!半年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