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微微一愣。
虞仲麟此时来访,必有所图。
请虞相到客厅。”
虞仲麟很快被引进来,他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常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和。
沈大人近日可好?
他笑眯眯地问道,仿佛那日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沈璃躬身行礼:托虞相的福,一切安好。不知虞相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虞仲麟在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只是听说沈大人近日在查盐账,特地来提个醒。”
沈璃目光微动:哦?不知虞相要提醒什么?”
盐政之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虞仲麟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沈大人新官上任,还是稳妥些好。”
虞相的意思是,明知有弊,却要视而不见?”
老夫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急不得。
虞仲麟轻笑一声,沈大人是聪明人,应当明白。”
沈璃沉默片刻,忽然道:虞相可知道,昨日凉州战报,我军伤亡三千?”
虞仲麟一愣:这与盐政有何关系?”
有关系。
沈璃的声音冷了下来,若是盐铁之利不曾流失,边关将士本可以装备更精良的铠甲,更锋利的兵器,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伤亡。”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虞相可知,每一个伤亡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血泪?
虞仲麟的脸色微微变化:沈大人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不是一意孤行,是尽职尽责。
沈璃转身,目光坚定,盐账我一定要查,不管牵扯到谁。”
虞仲麟冷笑一声:哪怕牵扯到摄政王?”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虞相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虞仲麟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向门口,只是提醒沈大人,有些事情,查得太清楚,对谁都没有好处。”
送走虞仲麟后,沈璃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心中波澜起伏。
虞仲麟的话暗示着什么?难道萧隐也与盐政之弊有关?
不,不可能。
若是如此,他何必大力支持盐铁改制?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闯入她的脑海。
除非萧隐早知道盐政之弊牵扯甚广,甚至牵扯到皇室,所以才要以改制为名,行清查之实。
而虞仲麟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劝阻,而是为了试探——试探她是否知情,试探她站在哪一边。
沈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朝堂之争,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危险。
来人,她唤来亲信,去查一个人...”
夜色渐深,沈璃却毫无睡意。
她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
沈璃警觉地按住袖中短剑:谁?”
黑影走近,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是萧隐身边的暗卫首领,墨尘。
墨尘?你怎么来了?王爷呢?沈璃急忙问道。
墨尘单膝跪地,声音低沉:王爷安好,已抵达凉州。特命属下送来密信。”
沈璃接过那封火漆密封的信函,迫不及待地拆开。
信上只有短短数语:盐政水深,虞为马前卒。勿惧勿疑,一切有我。”
沈璃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原来萧隐早就料到虞仲麟会有所行动。
王爷还有何吩咐?她问道。
墨尘低声道:王爷说,请大人放手去做。朝中有他,军中也有他。”
沈璃握紧信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知道有一个人始终站在她身后,她就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告诉王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墨尘行礼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璃重新坐回书案前,铺开纸笔。
既然虞仲麟已经出招,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一夜,盐铁司的灯光彻夜未熄。
七日后的朝会上,沈璃呈上了第一份盐政改革成效奏报。
启禀陛下,漠北盐政新政实施七日,已初见成效。
沈璃的声音清晰平稳,共计清查私盐贩运渠道三处,收缴私盐五千担,拘捕涉案官员十二人。”
朝堂上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沈璃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
司马徽的面色看不出喜怒:沈爱卿雷厉风行,果然不负朕望。”
虞仲麟却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沈大人此举过于急躁。七日拘捕十二名官员,难免有冤枉之嫌。”
沈璃不慌不忙地回应:虞相放心,所有案件证据确凿,涉案人员均已画押认罪。其中包括...她故意停顿片刻,虞相的门生,盐政司主事赵铭。”
虞仲麟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沈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怀疑老夫与私盐案有关?”
下官不敢。
沈璃微微躬身,只是据赵铭供认,私盐所得利润,有三成流入某个朝中重臣的府邸。下官正在进一步查证。”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
矛头直指虞仲麟,几乎撕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司马徽轻轻敲了敲御案:沈爱卿,查案要讲证据,不可凭空猜测。”
陛下教训的是。
沈璃恭敬道,臣必定谨遵圣谕,查个水落石出。”
朝会就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退朝时,不少官员刻意避开沈璃,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虞仲麟从她身边走过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沈大人好手段。”
不及虞相万一。沈璃微笑回应。
走出太极殿,沈璃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与虞仲麟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回到盐铁司,沈璃立即召集心腹部署下一步行动。
大人,这是从赵铭家中搜出的账册。亲信呈上一本泛黄的册子,里面记录了近年来私盐流向和利润分配。”
沈璃仔细翻阅,越看越是心惊。
账册中涉及官员之多,范围之广,远超她的想象。
更让她不安的是,其中多次提到上面的大人,却从未写明具体是谁。
继续查。
她合上账册,但要更加小心。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
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凉州战报!摄政王首战告捷,歼灭狄骑八千!”
好消息传来,衙署内顿时一片欢腾。沈璃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
但侍卫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但摄政王在战中负伤,伤势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