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隐忽然笑了:陛下多虑了。臣等的心思,从来都很该有。
话中有话,让司马徽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下去吧。明日早朝,朕会正式下旨。
二人行礼退出。
走出太极殿,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
你太冒险了。走到无人处,萧隐忽然开口。
沈璃转头看他:王爷是指立军令状,还是星轨盘之事?
都是。萧隐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不该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沈璃微微一笑:有王爷在,我怕什么?
这话说得轻巧,却让萧隐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你总是这样,他轻叹一声,明明比谁都谨慎,却又比谁都敢冒险。
若不是当年王爷冒险从火海中救我,我早已是一抔黄土。
沈璃轻声道,这条命是王爷给的,为王爷和天下人冒险,值得。
萧隐忽然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璃儿。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为我送死。
多年未闻的昵称让沈璃心头一颤。
她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下萧隐的目光深邃如潭,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
我知道。她轻声道,但我选择的路,我不会后悔。
二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影子在月光下交织在一起。
星轨盘是怎么回事?
沈璃忽然问道,我记得它应该还在调试中。
萧隐唇角微扬:我让人提前启动了。时机恰到好处,不是吗?
太过冒险了。若是被人发现是人为操控——
那就让他们发现吧。
萧隐语气淡然。
司马徽需要这个台阶下,而我们需要这个机会。双赢之举。
沈璃摇头轻笑:王爷总是这样,看似鲁莽,实则算计得比谁都精明。
不及沈大人半分。
萧隐侧头看她,今日朝堂之上,你那句拿将士的命换买卖,真是诛心之言。
是陛下先有了诛心之举。
沈璃目光冷了下来,与狄人密约,出卖盐铁之权,这是通敌叛国之罪。
萧隐沉默片刻,低声道:眼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我知道。沈璃叹了口气,边关不稳,朝局动荡,此刻废帝,只会让狄人有机可乘。
月光洒在二人的肩头,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边。
走到宫门处,沈璃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萧隐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陪我走走吧。
沈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并肩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稀少,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偶尔响起。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萧隐忽然问道。
沈璃轻笑:怎么会忘。那时王爷还是少年将军,从火海中救出一个小丫头。
那时的你,瘦瘦小小的,却有一双不服输的眼睛。
萧隐语气中带着怀念,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死死抓着半本烧焦的《盐铁论》。
那是我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沈璃轻声道,他是盐铁司的小吏,一辈子研究盐铁之政,却死于盐铁之弊。
萧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所以你才如此执着于盐铁改制?”
不只是为此。
沈璃抬头望向他,更是为了王爷的理想。一统天下,四海升平,不再有战乱,不再有流离失所。
萧隐的目光变得深邃:那不只是我的理想,璃儿。那是我们的理想。
二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汇,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流动。
多年来的相伴与扶持,早已让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忽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在二人面前勒马。
王爷!边关急报!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狄人突破防线,已经逼近凉州!
萧隐的脸色瞬间冷峻:具体情况?
狄人骑兵五万,由狄王亲自率领。凉州守军不足一万,恐怕支撑不了三日!”
萧隐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传令下去,点兵三万,明日黎明出发!”
王爷不可!
沈璃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朝局未稳,陛下刚刚准了盐铁新政,你若此时离开——
边关告急,将士们在浴血奋战,我岂能安居朝堂?”
萧隐握住她的手,璃儿,盐铁之事就交给你了。等我回来。”
沈璃深知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点头:万事小心。”
萧隐忽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入她手中: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据说能保平安。你替我保管。”
沈璃握紧玉佩,只觉得那玉还带着他的体温:我等你回来。”
萧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跃上亲兵牵来的战马。
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此刻的他,又是那个威震天下的摄政王。
走吧。他一抖缰绳,骏马扬蹄而起。
沈璃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玉佩被她握得滚烫。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三日后,漠北盐铁司临时衙署内,沈璃正与几位盐铁官员研究新盐政细则。
大人,这是最新统计的盐场产量。一个官员呈上账册,若按新法实行,首年盐利可增三成。”
沈璃接过账册仔细翻阅,忽然皱眉:这个数字不对。”
官员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按照盐场规模和产能,这个数字太低了。
沈璃指向其中一项,何况今年新增了两处盐场,产量不增反减,其中必有蹊跷。”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有人开口道:或许是统计有误——
不是统计有误,沈璃冷声道,是有人中饱私囊,私贩官盐。”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
盐政之弊,自古有之,但如此直白地被点破,还是让在场官员感到不安。
大人,一个年长的官员低声道,此事牵扯甚广,是否从长计议?”
沈璃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摄政王亲赴前线,而我们后方有人却在私贩官盐,资敌牟利。诸位觉得,此事可以从长计议吗?”
她拿起那份账册: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真实的账目。否则,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官员们噤若寒蝉,连连称是。
待众人退下后,沈璃独自一人站在舆图前,手指轻轻划过凉州的位置。
已经三日了,不知萧隐是否已抵达前线,战况又如何。
大人,侍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虞相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