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里灯光重新亮起。
那股属于直播的喧闹而虚幻的氛围被瞬间抽离。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服务器机箱里风扇的低沉嗡鸣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咳……”
王子第一个打破了尴尬，他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说道：
“我的天爷啊封哥，你刚才那句话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求婚呢。”
楚天没说话，但那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秦封和时衍之间来回扫视。
林随安则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Kaiser，公关部明天怕是要集体递辞呈了。”
秦封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松开了按在时衍后颈的手，余温却仿佛还烙印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俯身看着时衍。
看着少年那双因为震惊和无措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他那泛红的像染了胭脂的耳廓。
秦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又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你呢？”
“你怎么想？”
时衍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视野和听觉都开始模糊，世界简化成秦封专注的眼神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走了走了！吃宵夜去！”
王子很识趣地拉着还在状况外的林随安和楚天，强行将他们拖出了训练室。
“给咱们的暴君和他的方向盘留点二人世界。”
门被关上。
偌大的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以及那句还悬在空气中等待着答案的问话。
秦封没有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给了他所有的耐心。
良久。
“我不知道。”
时衍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我只知道，”他抬起头迎上秦封的目光，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秦封专注的脸，“和你一起打游戏，很舒服。”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他只能用这个最简单最直白也最真实的词汇来形容那种感觉。
那种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能被瞬间理解，每一个指令都能被完美执行，每一次冒险都有人托底的酣畅淋漓的舒服。
秦封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纯粹的笑。
像冰封了千年的雪山在春日的第一缕阳光下轰然崩裂，露出了底下最柔软的内核。
那张紧绷着的英俊脸庞在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我也是。”
他低声说。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充满了占有欲的禁锢。
而是用一种温柔的到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地捧住了时衍的脸。
他的指腹带着一丝薄茧轻轻地摩挲着少年那微微泛红温热的耳廓。
“时衍。”他叫了他的名字，不是Echo，也不是oracle。
而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属于他这个人的名字。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从哪里来。”
“我只知道，”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压抑了太久的近乎卑微的祈求，“别再消失了。”
“别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句在S赛失利后。
在得知oracle死讯后。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被他反复咀嚼反复吞咽的最深的恐惧。
在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这个他失而复得的人面前。
时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又温柔地撞了一下。
酸涩涨满，几乎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他看着秦封，看着这在外人面前永远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在他面前露出了最深的脆弱。
他不懂这种感觉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但他明白了。
秦封对他所有的保护，所有的偏爱，所有的不讲道理。
都源于这份深埋在心底的害怕失去的恐惧。
时衍缓缓地伸出手。
没有推开，也没有闪躲。
而是主动笨拙地回抱住了那个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的脸埋在秦封宽阔而温热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t恤，他能清晰地听到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我不会。”
他闷闷地承诺道。
“不会再消失了。”
秦封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那个瘦削的少年紧紧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将他自己的骨血里。
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一切不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虚幻的梦。
训练室的灯光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窗外月明星稀。
秦封知道，时衍现在并不能完全明白他对他的感情。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名为喜欢或爱的东西。
但他知道，怀里这个人是他拼了命也要抓住的唯一的光。
良久，秦封缓缓松开了双臂，但手依旧搭在时衍的肩膀上，像是在确认他不会就此消失。
“回去。”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沙哑的冷静，“太晚了。”
时衍“嗯”了一声，那点因拥抱而起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让他一贯清冷的脸颊透着薄红。
他率先转身，脚步比平时快了半分，像是在逃离某种让他失控的磁场。
秦封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和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廓。
眼神晦暗不明。
时衍推开门回到房间。
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到电脑前复盘，而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他看着那片繁华的灯火，感觉自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他有了队友。
有了一个会给他递水，会给他拥抱，会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将他拉出那片孤独深渊的人。
这种感觉很陌生。
但，并不坏。
......
第二天清晨，当tG全员重新集结在餐厅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粉色泡泡。
王子端着餐盘，像一只侦查敌情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在秦封和时衍之间来回扫视。
“我说……”他压低了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正在喝粥的楚天，“你有没有觉得，封哥今天看首席的眼神能拉丝了？”
楚天喝粥的动作一顿，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瞎了？”
嘴上这么说，他的余光却诚实地飘了过去。
秦封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面前的餐盘里堆着两份早餐，而他正有条不紊地将其中一份里的水煮蛋剥好，精准地放进时衍的碗里。
时衍则像是对此早已习惯，安静地垂着眸小口地吃着东西。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啧啧啧。”
王子看得直摇头。
“这已经不是决定我方向的人了，这他妈是决定我三餐吃什么的人。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楚天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下秦封和时衍，还有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王子。
时衍小口吃完三明治，用餐巾擦了擦嘴，忽然想起什么。
“我的鼠标右键，昨天最后那波团的时候感觉有点飘了，回弹不太对。”
他确实感觉自己的主力鼠标右键微动有些疲软，回弹的力度和键程都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对于顶尖职业选手而言，这种偏差足以致命。
于是他很自然地向身旁外设赞助商的头号联系人秦封，提出了这个技术问题。
时衍想问问是联系厂商返修还是直接换个新的。
秦封闻言却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时衍，眼神深邃。
过了几秒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答非所问。
“今天下午没安排。”
“？”时衍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逻辑链一时没能接上。
鼠标有问题和下午的日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秦封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某种计划得逞的狐狸。
“我知道一家店只对职业选手开放。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