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这座雄踞汉水之畔的荆州心脏,如今已深陷重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黄忠的十万大军如同铁桶般将其死死箍住,水泄不通。城头上,往日飘扬的“刘”字大旗显得有气无力,守城士卒的脸上,除了疲惫,更多的是日益浓郁的绝望。
围城的绞索,正在一寸寸收紧。
朝廷军的营寨中,投石机(霹雳车)日夜不停地发出怒吼,将巨大的石弹、点燃的油罐抛向襄阳城头。虽然城墙坚固,但持续的轰击依旧造成了不小的破坏,更严重的是对守军心理的摧残。城垛被砸碎,箭楼燃起熊熊大火,守军只能蜷缩在女墙之后,听着那夺命的呼啸声和同伴的惨嚎,神经时刻紧绷。
更令人胆寒的是那些架设在土山上的巨型床弩。它们如同沉默的巨兽,粗如儿臂的弩箭蓄势待发。一旦有守军将领胆敢在城头露头指挥,往往便会迎来一支精准无比的致命弩箭。数名低级军官就此殒命,使得城中将领人人自危,再不敢轻易现身激励士气。
与此同时,城内的粮草开始告急。原本充裕的府库,在供应了原有守军、李严残部以及交州士武的四万援军后,已是捉襟见肘。围城不过月余,粮价已飞涨至天价,普通士卒的口粮被一减再减,城中甚至开始出现饿殍。恐慌和怨气在军民中无声地蔓延。
州牧府内,药味浓郁。刘表躺在病榻上,脸色蜡黄,气息微弱,昔日“八骏”之一的风采早已荡然无存。黄祖、韩嵩、霍峻等人跪在榻前,面色凝重。
“主公……城外攻势日紧,军中……军中已有人开始议论……”霍峻硬着头皮,声音艰涩。
刘表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厉色:“议论?议论什么?投降吗?!吾乃汉室宗亲,岂能向刘辩小儿屈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声道:“不能坐以待毙!黄忠老儿欺我无野战之兵?传令!集结……集结城中所有能动用的精锐,包括士武将军的交州兵,凑足五万!开城,与黄忠决一死战!唯有击溃其主力,襄阳方能解围!”
“主公三思啊!”韩嵩急忙劝阻,“黄忠兵锋正盛,其麾下骑兵众多,我军久困,士气低落,出城野战,恐……”
“住口!”刘表粗暴地打断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困守是死,出战或有一线生机!莫非尔等已生二心?!”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这道绝望的命令,最终被下达。
襄阳西门轰然洞开,五万勉强集结的荆州与交州联军,在黄祖和士武的率领下,涌出城外,试图寻找黄忠主力决战。
然而,他们面对的黄忠,早已不是只会攻坚的猛将,而是深谙兵法、老谋深算的帅才。
看着城外缓缓列阵,企图寻求决战的敌军,黄忠抚须冷笑:“刘景升果然沉不住气了。传令,各部骑兵依计行事!步兵固守营寨,以弓弩拒敌!”
文聘,曹仁,甘宁等将领早已摩拳擦掌。随着黄忠一声令下,朝廷军的骑兵部队动了起来。他们没有结成密集阵型冲锋,而是如同狼群般散开,利用远超对手的机动力,开始围绕着刘表军的大阵盘旋。
“放箭!”
一声令下,数千骑兵同时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向行动迟缓的步兵方阵。刘表军举起盾牌格挡,但来自侧翼、背后的骚扰防不胜防。
“追!追上他们!”黄祖气急败坏,命令部队前压。
然而朝廷骑兵一见敌军前进,便立即后撤,始终保持距离,继续以骑射覆盖。当刘表军因追击而阵型稍显散乱,疲惫不堪时,总有一支精锐骑兵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出,狠狠咬上一口,撕下一块血肉后,又迅速脱离。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追。**
这套被黄忠运用得出神入化的骑兵战术,将刘表这五万出城决战的精锐,当成了最好的活靶子和演练对象。求战不得,撤退不能,刘表军在城外旷野上被拖得精疲力尽,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从清晨到午后,这场不对等的“猎杀”持续了数个时辰。刘表军抛下了上万具尸体,却连朝廷军主力的边都没摸到。
“撤!快撤!”眼见军心已散,士卒面露恐惧,黄祖和士武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立刻变成了溃败。
朝廷骑兵趁机掩杀,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将溃兵一路追杀至襄阳城下。城头守军不敢开门,唯恐朝廷军趁势夺门,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同袍在城门下被箭矢射倒,被马蹄踏碎。最终,逃回城内的兵马,不足三万,且个个胆寒,再无战意。
经此一役,襄阳守军彻底失去了野战争胜的勇气与资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瓮中之鳖。
就在襄阳城内一片愁云惨淡之时,南方的战局也迎来了决定性的转折。
奉命北上救援的交州军主将士壹,率领着三万兵马,一路小心翼翼,终于进入了荆州零陵郡地界,距离襄阳已然不远。他打着稳扎稳打,观望形势的主意,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黄忠棋盘上注定要被吃掉的一子。
黄忠对这支援军的动向洞若观火。在刘表军出城野战惨败,龟缩回城后,他立刻飞鸽传书,命令已完成南下袭扰任务,正在休整的关羽、庞德、徐荣三部骑兵,共计一万两千精锐铁骑,立即向预定区域集结,准备给这支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惊喜”。
士壹军行至一处名为“落雁坡”的丘陵谷地,此地是通往襄阳的捷径,但道路狭窄,两侧林木丛生。长时间的跋涉让交州士卒颇为疲惫,队伍拉得颇长。
就在前军刚刚通过谷地中部,后军尚未完全进入之时,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杀!!”
左侧山坡上,关羽一马当先,青龙偃月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如同天神下凡!右侧,庞德、徐荣各率铁骑,如同两柄铁锤,狠狠砸向了交州军队的腰部!
“骑兵!是朝廷骑兵!我们中埋伏了!”交州军瞬间大乱。
在开阔地带,精锐骑兵对上行军疲惫、阵型散乱的步兵,结果毫无悬念。朝廷铁骑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易地撕裂了交州军的阵型。马蹄践踏,刀光闪烁,箭矢横飞。交州士卒惊恐地发现,他们手中的长矛根本无法有效阻挡高速冲来的骑兵,阵型一旦被冲散,便只剩下被屠戮的命运。
士壹惊骇欲绝,试图组织抵抗,但混乱中,他的将旗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插标卖首之徒!”关羽凤目圆睁,策动赤兔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直冲士壹帅旗所在!沿途试图阻挡的交州兵将,无一合之敌,纷纷被青龙刀斩飞。
“保护将军!”亲兵们惊呼着围拢过来。
“土鸡瓦狗,也敢挡路?!”关羽大喝一声,刀光如匹练般席卷而过,瞬间清空一片。转眼间,他已冲到士壹面前!
士壹肝胆俱裂,勉强举刀格挡。只听“铛”一声巨响,他虎口迸裂,战刀脱手飞出!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已然掠过他的脖颈!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士壹无头的尸身晃了晃,栽落马下。
主将战死,交州军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场酣畅淋漓的伏击战,以交州军主将士壹战死,三万兵马死伤过半,余部溃散,狼狈退守零陵郡而告终。
援军覆灭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场凛冽的寒冬,彻底冻僵了襄阳城内所有人的心。
希望,彻底破灭了。
城内粮草已尽,军心彻底涣散。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惨剧开始上演。对刘表统治的不满,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最后的忠诚。
是夜,月黑风高。数名早已对刘表绝望,又不愿与之同殉的低级军官,暗中串联了数百名同样饥饿疲惫的士卒,悄悄摸到了防守相对薄弱的北门。
“开城!迎王师!”一声低吼,刀光闪过,负责看守城门的几名死忠军官被砍翻在地。沉重的门闩被奋力抬起,襄阳城的北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缓缓洞开!
城外,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朝廷军哨兵立刻发现了异常,火速通报中军。
“报——!将军,襄阳北门已开!”
黄忠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全军听令!入城!”
等待已久的朝廷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开的北门涌入襄阳城!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零星的反抗迅速被扑灭。大部分守军选择了丢弃兵器,跪地投降。朝廷军的火把,迅速照亮了襄阳城的大街小巷。
黄忠亲率一队亲兵,目标明确,直扑州牧府。
州牧府内,一片混乱。仆役四处奔逃,试图携带细软跑路。刘琦、刘琮兄弟面色惨白,不知所措。内室之中,刘表躺在榻上,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已知大限将至,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水,不知是悔恨,还是不甘。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全身披挂,手持凤嘴刀的黄忠,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大步走入。他目光如电,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病榻上的刘表身上。
“刘景升,”黄忠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襄阳已破,尔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刘表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只能死死盯着黄忠,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颓然瘫倒,闭上了眼睛。这位统治荆州近三年的汉室宗亲,末路诸侯,就此被生擒。
数日后,天子刘辩的圣旨抵达襄阳。
在临时布置的刑场之上,人山人海,襄阳的百姓、投降的士卒、朝廷的将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个被捆绑着,勉强站立的身影上——曾经的荆州牧,刘表。
宣旨太监朗声宣读圣旨,历数刘表割据自立,不尊王化,对抗天兵等罪状,最后言明,念其汉室宗亲,若肯真心归降,可免一死。
然而,出乎一些人意料的是,原本病弱的刘表,此刻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他猛地抬起头,嘶声力竭地喊道:“刘辩!你这悖逆之徒!欺君罔上,篡逆天下!吾乃汉室苗裔,岂能向你这等无君无父之辈屈膝!高祖皇帝!光武皇帝!你们睁开眼看看啊——!”
他这番“斥责祖制”的狂言,声音虽然嘶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刑场。
监斩的黄忠、关羽等人面色冰冷。宣旨太监更是厉声喝道:“大胆逆贼!死到临头,还敢污蔑圣听!陛下有旨,刘表罪大恶极,冥顽不灵,即以其‘叛国’之罪,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直系亲属,连坐处死!三代旁支,流放琼州,遇赦不赦!”
“叛国罪”三个字,为刘表的命运画上了最终的句号。他之前的狂言,正好坐实了这个罪名,为刘辩的处置提供了最完美的理由和政治正当性。
刀光落下,血溅五步。
曾经显赫一时的荆州牧刘表,身首异处。紧接着,他的儿子刘琦、刘琮等直系亲属,也逐一被推上刑场处决。而刘氏家族的三代以内旁支,则暂时关押,等待踏上了前往遥远、荒凉的琼州(海南岛)的流放之路。
这场严厉到近乎残酷的清算,彻底铲除了刘表家族在荆州的政治根基,也向天下所有潜在的割据势力,发出了最明确的警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刘表的死,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荆北之地,随着襄阳的陷落和旧统治者的覆灭,终于真正地“归心”,纳入了朝廷的版图。龙旗,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