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至弘农的官道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八万西凉铁骑与精锐步卒,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沿着黄河,向着帝国的腹心之地疯狂窜动。全军轻装疾进,只携带十日干粮,抛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目的只有一个——速度!
中军大纛下,董卓身披重甲,胯下雄健的西凉骏马喷吐着白沫。他目光如炬,眺望着南方隐约的山峦,那里是函谷关,是通往洛阳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门户。
“文优,函谷关那边,确定万无一失?”董卓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身旁,谋士李儒一袭青衫,坐在马背上却显得异常沉稳,他微微颔首:“岳父放心,守将胡轸,早已被金银与中郎将的官职喂饱。此刻,想必正敞开关门,恭迎我军。”
“好!”董卓脸上横肉一抖,露出狰狞笑意,“拿下洛阳,拥立新君,这汉家天下,就该轮到咱们西凉儿郎来说话了!”他回头望去,只见大军行伍严整,虽经连日急行军,但士气高昂,尤其是前锋骑兵,那股子剽悍野性几乎要透体而出。
“传令华雄!再快些!告诉他,洛阳的繁华,美人,美酒,都在等着他!第一个踏进洛阳城者,咱家重重有赏!”
命令层层传递,大军的速度竟又快了几分。这支军队,长期与羌胡作战,风沙里磨砺出的不仅是战力,更有对财富和掠夺的渴望。此刻,帝国的都城就像一颗剥了壳的鸡蛋,诱惑着他们这群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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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华雄,身高九尺,面如噀血,须发虬结,如同一尊铁塔。他挥舞着长刀,不断咆哮催促。他麾下的五千铁骑,是西凉军中最锋利的爪牙,人马皆披轻甲,来去如风。
“儿郎们!加快速度!大将军(董卓)有令,先入洛阳者,赏千金,官升三级!”华雄的吼声在队伍中回荡,激起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呼应。铁蹄践踏着大地,隆隆之声让沿途州县紧闭城门,瑟瑟发抖,无一人敢出城查问这支如同来自地狱的军队。
与此同时,陇西军寨。
张辽与徐晃并肩立于哨塔之上,远眺东方。斥候刚刚带回董卓大军异动的确切消息。
“八万主力,直扑函谷关……董卓这是要拼命了。”徐晃面色凝重,手中的大斧下意识地握紧。
张辽眼神锐利如鹰,沉声道:“洛阳危矣。函谷关若失,京师门户洞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驰援的冲动,“然我等职责,在于防备韩遂、马腾。此时若分兵东进,凉州叛军趁虚而入,则大局崩坏,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站在他们身旁,一直沉默的贾诩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看透世事的冷静:“文远、公明所言极是。董卓此行,看似冒险,实则抓住了唯一的时机。洛阳内斗正酣,权力真空,他这是要行博浪一击。我等此刻,一动不如一静。固守陇西,既防凉州之狼,亦是为殿下(刘辩)保住西线这根楔子。速将此地情报告知殿下,请殿下圣裁,方为上策。”
张辽重重一拳砸在木栏上,他知道贾诩是对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这头豺狼扑向毫无防备的洛阳,而自己,却必须像磐石一样钉在这里。
“立刻六百里加急,禀报主公!陇西张辽、徐晃,请求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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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嘉德殿。
灵帝的尸身依旧停在殿内,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悲伤,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杀机。
蹇硕全身披挂,站在殿前,对着麾下能完全掌控的几个西园军校尉以及部分禁军军官,嘶声力竭地喊道:“何进谋逆,欲害太后与皇子协!我等受先帝厚恩,当诛杀国贼,拥立贤君!儿郎们,随我杀出宫去,剿灭何进!”
然而,他并不知道,何进早已不是待宰的羔羊。
大将军府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四起。何进在袁绍、何苗的拼死护卫下,汇聚了能直接调动的北军五校以及孙坚、淳于琼等少数忠于他的西园军部队,且战且退。
“大将军!宫门已被蹇硕的人控制,城内多处要道出现西园叛军!洛阳不可久留!”袁绍脸上沾着血污,声音急促。
何进看着混乱的街道和不断倒下的士卒,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他经营多年,到头来在洛阳能直接指挥的,竟只有这五千余人!
“走!去河北!去找辩儿!”何进终于下了决心,“有辩儿大军在,必能诛尽阉党,剿灭董卓!”
在孙坚部断后,袁绍、何苗轮番冲杀下,何进带着这支部队,狼狈地撞开洛阳北门,向着河内郡方向,向着刘辩的势力范围,亡命奔逃。
袁绍与袁术则并未随行,他们率领部分袁家私兵,退回袁府,紧闭大门。“叔父(袁隗)尚在城中,我等需保家族无恙。”袁绍对袁术说道,眼神复杂地看着何逃离去的方向,心中自有盘算。
就在何进逃离不久,伴随着大地轰鸣,华雄的先锋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到了洛阳城下。
函谷关守将胡轸,果然如李儒所料,早已开关献降。董卓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兵临帝都!
城头之上,蹇硕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西凉大军,看着那杆迎风招展的“董”字大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狂喜高呼:“快!打开城门!迎董将军入城!”
厚重的洛阳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华雄一马当先,狂笑着冲入这座他梦寐以求的繁华之城:“哈哈哈!洛阳!爷爷来了!”
随后,是更多的西凉骑兵,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洛阳的街道。铁蹄踏碎了青石板,刀锋映照着惊慌失措的面孔。这些来自苦寒之地的悍卒,被眼前的繁华迷乱了双眼,烧杀抢掠,在入城的第一刻便开始了。
董卓在李儒、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一众将领谋士的簇拥下,缓缓入城。他看着混乱的街道,听着百姓的哭喊,非但没有制止,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乱吧,越乱越好。”李儒在旁低语,“唯有打破旧的秩序,岳父大人才能建立新的权威。”
董卓点头,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李傕、郭汜,带你的人,控制皇宫及各门!张济、樊稠,弹压城内,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诺!”众将轰然应命,分头而去。
西凉军的彪悍与野蛮,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用马鞭和屠刀,迅速让这座千年帝都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是夜,洛阳火光不绝,哭喊声彻夜未息。
董卓踏着鲜血,走进了嘉德殿,看着灵帝的棺椁,又看了看在一旁瑟瑟发抖却又强装镇定的董太后和皇子刘协,最后,他的目光与蹇硕相遇。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只是蹇硕的笑容带着谄媚与庆幸,而董卓的笑容,则充满了掌控一切的野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豺狼,已然入室。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远在邺城的刘辩,接到张辽急报与何进溃败的消息时,将如何应对这骤变的天下大局?雏龙的怒火,即将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