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四句话,哽得所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才有人看向除了两个里正,在两个村里声望都挺不错的何秀云。
何秀云虽说是山北村的人,但经常往来周边几个村子帮厨。
哪家摆喜酒做丧事,都会请她去一趟。
何秀云行事作风都挺靠得住,在山北村的名声,也就比里正稍稍低上一点。
两个里正都不干了,可不就得找她?
何秀云没掺和这事,正坐在角落抱着小澄澄低哄,捎带让郑袖和孙禾都休息休息。
注意到数道视线看向她,何秀云头也不抬,全当不知道。
本来这事,她就不好掺和。
赵里正他们可是丢了儿子,又不是什么别的小事。
她往里头一掺和,不论站哪一边,都里外不是人。
孙禾和孟倩同样低着头,和郑袖许朝晴许孟九不知道聊着什么事。
许闻风和吕惊都在外头看驴车呢,就更不用看了。
何秀云不吱声,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许老汉。
同样丢了娘的柳大出声喊他:“许叔,你可是村里的老人了,里正说了这么一番话,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比如‘赵鲍不当里正,我来当’,‘赵鲍不带路,我来带’……
不论从名望,还是从许悦溪手里有张地图,许家合该出来表个态度。
许老汉开口前,被坐在身边的许悦溪悄悄掐了一下胳膊。
刺疼。
许老汉瞪一眼许悦溪,没好气地道: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丢了娘倒是不急,人家几家丢了儿子,能不着急吗?”
柳大一哽:“我娘……我娘……我也急,但逃荒最要紧,总不能为着几个人,就耽搁了赶去郡城吧?”
许老汉语带困惑:“逃荒要紧,你们逃啊,又没人拦着。”
“可……”
柳大想说没人带路没人指挥没人帮衬,那怎么成。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敢说,也不好明着说出来。
许老汉和赵里正几个人却明白,柳大老早就嫌柳老婆子太聒噪,还泼辣不讲理,不打算管她了。
即便柳大柳二柳三柳四,都是靠柳老婆子一把屎尿养大,靠柳老婆子泼辣赚来的好处娶了媳妇成了家。
逃荒前,柳老婆子就今儿个在老大家住,明儿个在老二家睡,轮流到各家讨一口饭吃。
要不是顾忌里正和在村里的名声,柳家那四兄弟还会管柳老婆子?
现在逃了荒,粮食本就金贵,少上一张嘴,其他人就能多吃一口。
即便柳老婆子一个馍馍都能掰成六份吃。
许老汉闭了嘴,没再说什么。
何允赶在众人再度找他人做主前,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大家都知道,我家何知问也丢了,我是最有资格说话的。”
他顿了下,不等其他人接话,继续道:
“无论你们怎么想,我是一定要把知问救回来的。
知问在村里这么些年,从没做过什么对不住大家的事,我知道逃荒要紧,我也不求着大家都留在这里想法子救人。
我就说一句话,愿意留下救人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明天一早就继续逃荒,两不耽搁,谁也别说谁做的不对,成不?”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有人说道:
“逃荒没人带路怎么成?要不郑里正留下,赵里正和许家人跟我们一块儿逃荒。
这么一来,两边都有人主持大局,既不影响救人,也不耽搁逃荒。”
赵里正还能不知道他们是想捏软柿子?
他想也不想拒绝:“赵树也丢了,没把人找回来,我是不会走的。至于带路,你们沿着大路走,挨个问人就是了。”
郑里正看赵里正还给出主意,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许悦溪猫在人群里,来回打量所有人的表情。
火光照射下,张张脸都很难看。
她一边打量,一边思索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霍星蓝笑吟吟望向她:
“许悦溪,你手里不是有一张地图吗?要不你把地图交给大家,这么一来,大家就不用冒险去找人问路了。”
许悦溪当众翻了个白眼,道德绑架是吧?
见好些人意动地看来,许悦溪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给。”
霍星蓝微微一怔,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
“这可是为两个村两百多口人着想,你也不想大家走丢或迷路吧?
你把地图拿出来,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王镖头倚在正殿窗户边,随时注意停在偏殿马车的动向。
听到霍星蓝的话,王镖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许悦溪还是拒绝,并给她提了个建议:
“霍姑娘,要不你把马车、粮食和镖师都贡献出来?那些个镖师不都认路?
这可是为两个村两百多口人着想,你也不想大家累死、饿死、渴死、走丢或迷路吧?
只要你贡献了马车粮食和镖师,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
原话奉还。
霍星蓝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你这孩子,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还真计较上了?”
全程不吱声的许空山面无表情开口:
“我妹妹也是开玩笑的,你一个大人,何必同她计较?未免有些小气了。还是说,霍秀才就是这么教你的?”
许悦溪、许仲程瑶和许望野暗暗投给许空山夸赞的眼神。
他们可还没忘记,霍秀才在半山腰休息时,就贪上溪儿手里的地图,几次明里暗里讨要呢!
霍秀才无端被牵连也不恼,慢吞吞地道:
“两个里正留下,地图也跟着许家人留下,那我们怎么办?又不认路又没个有主见的人拿主意……”
被他这么一说,本来觉得自个儿走也成的村人,顿时生出些许惶恐。
是啊。
什么都没有。
那他们怎么办?
许悦溪站了起来,叉腰站到中央。
在一众盼着她表态带路逃荒的视线中,许悦溪一脸无辜:
“谁说你们什么都没有?我刚刚不是说了,霍姑娘有马车有粮食还有镖师呢。
镖师个个认路,霍姑娘和霍秀才都能拿主意,粮食还能救助缺粮的人家……
你们瞧,样样都齐了,有什么好怕的?霍姑娘,霍秀才,你们说,是吧?”
霍星蓝余光瞟见好几个人扫来的目光带着些许晦暗,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了:
“哦?你的意思,是说许家留在庙里不逃荒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