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村,
许悦溪望着还在下的雨水发愁。
这都连下整整七天了。
雨还没停。
不都说海边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也不像啊。
她都担心,大雨再这么下下去,今年,现在,就得逃荒。
——得犯洪灾。
许老大一家和许仲一家年纪大的都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跟随里正到田里地里挨家挨户替家里男丁不多的人家抢收庄稼。
许老大家就许悦溪、许凝云和两个小的在家。
小川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见爹娘爷爷二叔二婶和两个哥哥回家,揉着眼睛搬了张小板凳坐到许悦溪身边,往她身上一趴:
“姐姐,我爹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许悦溪刚喂过鸡和养在鸡圈里的小野猪,正用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洗手,一听这话,笑着说道:
“快了,这都要晌午了,总得回家吃饭。”
说到吃饭,小川顿时不迷糊了,跑去厨房看了看,许凝云正烧着火焖饭。
饭焖好后铲去一边,洗干净大锅后又往里添水和几样杂草。
几天下来,小川知道许凝云懂一点点医术,看她往锅里放杂草,也不咋咋呼呼的,凑到饭边嗅了嗅。
许凝云有点尴尬:“我还不太会焖饭,可能不怎么香。”
她说的是实话。
家里的饭菜,向来由亲爹负责,偶尔娘也会下下厨房。
她们三个,是没继承到爹的厨艺。
小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摇头:“能吃就行。”
他对饭菜的要求不高。
他们全家对二叔一家的要求也不高。
只要别什么事都不干坐等吃饭,还嫌饭稀菜淡不好吃就行。
没等多久,许老汉许老大和许仲一行人先后赶了回来,将蓑衣斗笠挂在门口,话都来不及多说,喝了驱寒的汤药后,就闷头开始扒饭。
许老汉重点招呼许老大和许仲赶紧吃:“前几天雨下的太大,田里都涝了,得赶紧趁今天雨势不大,抢收了地里的庄稼。”
他又交代许望野许空山和程瑶孙禾:“你们吃过饭后在家休息休息,午后再来也行,别太累着。”
最后看向留在家里的几个:“乖乖待在家里,别趁这会儿没人管就到处乱跑,尤其是你,许悦溪,听到没有?”
许悦溪饭都吃的不香了,悻悻点头。
她不就前两天和姐姐回了趟茅草屋,借口拿家当,实则从空间里取出驱寒的草药和生姜嘛?
又没重操旧业,到处讹人。
许老汉忙得很,又听许仲程瑶在旁替她说话,没再多说什么,几口扒完饭,一抹嘴就披上雨天赶制的蓑衣斗笠出了门。
许老大和许仲赶忙撂下碗追了上去。
许空山和许望野知道现在情况有多紧急。
农户全靠天吃饭,靠收庄稼过活。
这天一干,庄稼旱死,农户没法活;可雨一大,尤其在丰收的时候内涝,更是没法活。
许空山和许望野想了想,分别和娘打了声招呼,扛起锄头就往外跑:
“刚回来时看到村里有人在挖田坎排水,我们去帮个忙。”
孙禾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有拦着,扬声冲着两人的背影交代几句后,麻利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许凝云赶忙拦住:“大伯母,你累了一上午,歇会儿吧,我来就行。”
许悦溪忙点头,跟着在旁收拾碗筷。
……倒不是她不乐意洗碗。
只是她人还没灶台高,前两年借住时又有不想洗碗故意打碎碗筷的前科,谁都不放心让她干活。
孙禾还担心着这事呢,一把抢过许悦溪手下的碗筷:“不用你干活,你带小川小海去玩吧。”
家里新买的碗筷,可不能又被许悦溪砸了。
许悦溪悻悻,抄起小板凳坐到屋檐底下继续撑着脸发愁。
程瑶从没经历过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活,这比庙会那几天摆摊还要累。
毕竟摆摊全程站着就行,累了还能歇一歇,但抢收庄稼得一下一下弯腰,尤其她和孙禾负责拾捡被雨水打落在田里的稻谷。
她早就没了力气,往床上一躺直接入睡。
等到再度清醒,已是半个时辰后。
程瑶全身腰酸背痛的,捶着老腰坐起来扭头一看,孙禾脸红扑扑的,还在睡呢。
她转着脖颈出门,蹲在许悦溪和许凝云身边,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唉声叹气的。
许悦溪回头望望,见小川小海在逗弄小野猪,轻声说道:
“娘,我瞧着这雨越下越小,我们得早点做打算了,一直住在大伯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程瑶揉按了下脑袋,发愁地道: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吧……你爹趁人少,问过李木匠,重修茅草屋,起码得花个二三十两银子,还得耗上大半个月。”
平时建房,倒不用这么久。
但这不是农忙时节嘛,哪家哪户不用抢收种地?
许凝云默默走到程瑶身后,给她捶背按腰:“重新建房不划算。”
程瑶点点头:“是啊,重修一个一模一样的茅草屋倒是快,也不用多少银子,可没必要。
一场强风一场大雨都能冲垮茅草屋,重修一个,我看也挨不过寒冬。”
整天睡门口的许仲老早就说过,到处透风。
夏天秋天还好,再怎么透风也不至于得风寒。
冬天一到,寒风刺骨,晚上一睡,就别想醒了。
听许望野说,每年冻死的百姓可不少,他们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三人面面相觑,齐齐叹了口气。
许悦溪迟疑了下,试探着提议:“要不我们到镇上租间宅子?我看爹早就不想再摆摊,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继续摊煎饼。
不管官学的事成不成,我们都得另找些法子赚银子,镇上人多,出路也多。”
离逃荒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吃喝拉撒睡,样样得花钱。
他们总不能就靠兜里那三十来两银子过日子。
程瑶琢磨了下,倒没说同意不同意:“先跟你爹和你大哥商量商量,等雨停了再说吧。”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程瑶进屋喊醒孙禾,两人又匆忙下了地。
过后几天,雨势越来越小。
许悦溪可算等到天放晴,也得了爹和大哥的一致认同。
到镇上租房住,再怎么也比重建个房子来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