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蓝没有等上太久,隔着哗啦作响的雨声,听到山体塌方引得挖河道的人吱哇乱叫。
她并未出去查看,而是耐住性子等待。
半个时辰后,霍星蓝耳尖听到阵阵马蹄声响起,其中几道离她暂时落脚的山洞非常近!
她意识到不对劲,凑近山洞出口,正要探头往外望……
“什么人?”
四五个官差打扮的人一脚踹开挡住洞口的碎石头,手执佩刀冷冷指向她。
佩刀寒光湛湛,刀刃似被雨水冲刷过,血一滴滴坠落在地上。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嗅见混杂在泥土气息中的血腥气。
霍星蓝咽了口唾沫,赶忙摊开手,摆正表情以示无辜:
“这位官爷,我是山北村霍秀才家的霍星蓝,我……我二叔在挖河道,我听说他这几天就能回村,就……就来接他。”
官差不为所动,冷眼打量她:“你二叔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挖河道的?来多久了?”
霍星蓝知道官差还没打消疑心,一五一十作答,小声补充道:
“我前几天就到这附近了,本想顺带到周围山里挖挖山货采采草药卖钱,再跟二叔一块儿回村,谁知道刚采了点山货,就下了大雨。”
官差慢吞吞收了刀:“出来,跟上。”
说完,五个官差大步离开。
霍星蓝狠狠松了口气,暗骂一句真是倒霉,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
洞外大雨倾盆砸下,到处都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前头一身红衣的官差。
霍星蓝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跟上,没走上几步,脚底全是泥泞。
她望一眼几个官差,和远处一群模糊不清的一群人影,忍住进空间换身衣服的念头,垂下眼睛继续前行。
前面,一个官差回头看她,又转过脑袋,抹了把脸,大咧咧地问:
“汪哥,你就不怕……”
被唤汪哥的官差面无表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跑了正好,说明心虚,不然跑什么?再说了,她跑的再快,还快得过马?”
几个官差笑笑不说话了。
前几天得了县衙捕快传来千户的命令,三百人马便分成四队分别沿不同方向细细排查。
——庙会上被抓的那几个海匪,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清楚海匪藏匿财物的具体窝点。
审来审去,只得了个含糊的‘天海镇附近山中’。
他们费了好几天时间,排除其他几个方向的嫌疑,又恰好听人禀告,说什么服役期满,挖河道的百姓就要回村。
上头的人随口问了一嘴,得知挖河道的百姓里有临海镇的,便上了心,亲自带大队人马前来。
正好目睹雨水混杂泥沙而下,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冒着大雨走了一段距离,霍星蓝被领到一处门口站了两个官差的窝棚前。
官差扫她一眼,让人喊出窝棚里暂住的服役百姓:
“谁认识她?”
挖河道的百姓住哪儿,都是按村分的。
这一个窝棚里的,都是山北村的。
山北村的人乍然被赶回窝棚牢牢看守住,心里正忐忑呢,闻言齐刷刷去瞅被带来的那人。
全身都湿透了,衣裙鞋上全是泥,头发更是非常凌乱,狼狈到看不清长相。
乍一看也就十来岁,看衣服颜色,像是个女娃。
“哎!这不是老霍家的那孩子?”
霍星蓝正慌张寻找挤在人群里的二叔,突然听到一个老妇人惊讶开了口。
那老妇人,好像是许悦溪的奶奶。
霍星蓝心情有点复杂,抿了下唇,没说话。
老妇人仔细分辨两眼,冲人群喊了一声:“大家都让让,霍老二,你快来看看,是不是你侄女!”
老妇人在窝棚负责烧饭,又是个爽朗麻利的性子,山北村人没几个不服她的,纷纷让开一条路。
霍老二正拿干布擦着湿漉漉的头顶,一被挤到最前头,试探喊了声:
“星蓝?”
霍星蓝心底的石头彻底落地,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二叔,是我,我爹喊我来接你回村呢。”
霍老二听到熟悉的声音,虽然不怎么信大哥会让亲女儿走老远来接他,但还是朝板着脸的官差点了下脑袋:
“官爷,她是我侄女霍星蓝。”
官差拧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别出窝棚。”
霍老二悻悻,没敢再说什么。
老妇人却大着胆子赔笑套近乎:
“这位官爷,我们河道挖的好好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我们还能按时回去吗?田里的庄稼还等着收呢。”
听她这么一问,官差没有回答,反问道:“谁让你们大雨天还干活的?”
“这……”老妇人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道,“是我们自个儿。眼瞅就这几天的事了,大家都收拾好行李打算回村。”
“但这几天的大雨一下,山里的石头被冲了下来,好几处河道都堵住了……”
其实吧,前两天就不在役期了,但河道还没修好,上头的人不准他们回去。
他们不过是想早点干完活,早点回村收庄稼。
官差望望一群人都耷拉着脑袋,其中年轻男子大多身上都湿透了。
他表情微松,想了想说道:“放心,我会跟上头的人禀告,你们多干一天活,就发一天工钱。
具体按多少一天算,得商量过后才知道。”
官差说完,摆手招呼人离开。
老妇人被山北村的乡亲团团围住,拼命夸她。
以往服役,多干的几天都是白干。
这下好了,还能得点银子呢!
老妇人说了几句安抚乡亲,笑道:“大家也别太担心,我看这雨下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加紧干,还能赶上回村收庄稼。
再说了,有里正在呢,总不至于叫庄稼白白烂在地里。”
众人一想也是,里正向来靠谱,现在多干一天,还能多得一天的银子呢。
老妇人给了小儿子一个眼神,许老三立马招呼刚刚淋了雨的乡亲进屋:“快,都跟我去洗个热水澡,别闹出风寒了。”
许三娘子则喊上几个同来做饭干后勤的女子再烧火煮姜汤。
——姜还是刚刚有官差看好些人淋湿了,招来好几个同僚凑的。
霍星蓝尴尬站在门口,既不想进一伙人同住的简陋窝棚,也不敢就这么离开。
“星蓝?”老妇人笑着走来,牵起她的手往窝棚里走,“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好跟他们一块儿洗。你再等上一会儿,我三儿媳妇去煮姜汤了,你先喝了姜汤驱寒,再……”
霍星蓝望着老妇人的背影,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