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冰原北线，第七天。
肝帝狂魔坐在临时搭建的冰屋里，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眼圈发黑。
地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蓝线——红点是已确认的魔傀巢穴，蓝线是玩家小队活动轨迹。七天下来，红点不仅没减少，反而从最初的三十七个增加到五十一个。
“越杀越多，这他娘的算什么道理……”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里有根筋在突突地跳。
按照传统游戏逻辑，清剿任务应该是“杀一只少一只”，最终杀光boSS收工。
但这冰原不按套路出牌。
每当玩家小队清理完一个巢穴，不出十二个时辰，附近必定会出现新的巢穴。魔傀像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更诡异的是，魔傀的“品种”在进化。
最初只是笨拙的冰骨魔傀，行动迟缓，攻击模式单一。
三天后出现了“寒霜魔傀”，能释放冰锥法术，射程达到五十丈。
五天前，“裂冰魔傀”登场，速度极快，擅长潜伏突袭，已经导致三支玩家小队全军覆没。
而昨天……
“老大，侦察队传回消息。”一名玩家掀开冰屋帘子，脸色凝重，“冰谷东北方向七十里，发现新型魔傀——‘冰翼魔傀’，飞行单位，目测数量……超过一百。”
飞行单位。
肝帝狂魔心一沉。
玩家现阶段能飞行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飞行高度和持续时间都有限制。一旦魔傀拥有制空权，北线战局将彻底逆转。
“妈的，这游戏策划是想玩死我们？”旁边一名战士玩家忍不住骂道。
“策划？”肝帝狂魔冷笑，“你觉得现在这情况，还像是‘游戏设定’吗？”
众人沉默。
七天血战，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魔傀的“智能”太高了。
它们会设伏、会佯攻、会诱敌深入、甚至会……战术性撤退。昨天一支玩家小队追击溃散的魔傀，结果被引入冰缝埋伏圈，三十人只逃出来七个。
这已经超出了“怪物AI”的范畴。
“老大，姬会长那边怎么说？”有人问，“增援什么时候到？”
“增援五百人，已经在路上了。”肝帝狂魔看了眼通讯玉简，“但姬小悠说了，这五百人是最后的机动兵力。钱都砸进战争债券了，如果北线打不出成果，天机阁信誉崩盘，咱们全都得玩完。”
压力如山。
八百万贡献点的战争债券，是天机阁用未来做抵押换来的。如果北线战事失利，“抗魔先锋”的形象崩塌，那些认购债券的势力会第一时间要求兑付——届时天机阁将面临挤兑危机，比魔傀更致命。
“那怎么办？”有人急了，“现在这打法根本不行！我们杀得还没它们长得快！”
肝帝狂魔没说话。
他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
传统战术：集结兵力→定点清剿→建立防线。
但魔傀用“无限刷新”和“品种进化”破解了这套打法。
那……换一种思路呢？
“通知所有小队队长，一炷香后开作战会议。”肝帝狂魔突然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另外，把‘冷月无声’和‘诸葛暗’也叫上。”
半个时辰后。
冰屋挤满了人。
肝帝狂魔站在地图前，开门见山：“传统打法失效了。所以，我们换打法。”
“什么打法？”有人问。
“游击战。”肝帝狂魔吐出三个字。
“游击战？”众人面面相觑。
“对。”肝帝狂魔指向地图，“魔傀的优势是数量多、刷新快、主场作战。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第一，我们是玩家，不怕死——死了复活，二十四小时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二，我们不需要后勤——死亡复活后状态全满，丹药、装备自动修复。”
“第三，我们有通讯网络——千里传音符、团队频道、地图共享，信息传递速度远超魔傀。”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肝帝狂魔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有‘创造性’。”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不需要遵守‘常规战争规则’。”接话的是诸葛暗，他不知何时已经推演出了肝帝狂魔的想法，“魔傀以为我们在打‘阵地战’，那我们就偏偏不打。化整为零，以小队为单位，深入敌后，不寻求歼灭，只追求‘破坏’和‘骚扰’。”
冷月无声抱着剑，淡淡补充：“杀不死它们，就让它们也杀不死我们。拖时间，等变数。”
“变数？”有人疑惑。
“林前辈在冰谷深处，墨长老在青云峰地底，姬会长在打经济战和舆论战。”诸葛暗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打赢’，而是‘不输’。拖到他们那边出结果。”
肝帝狂魔点头：“没错。所以新战术如下——”
“第一，所有战斗玩家重新编组，以五人为一个小队，最多不超过十人。小队成员配置必须合理：至少一名坦克、一名治疗、一名远程、一名控制、一名刺客或机动单位。”
“第二，取消‘定点清剿’任务，改为‘自由狩猎’。每个小队自行选择目标区域，自行制定战术。唯一要求：每天必须造成至少一千点‘有效战损’——击杀魔傀、破坏巢穴、干扰补给线都算。”
“第三，建立‘游击积分榜’。按战损贡献实时排名，前十名小队每天额外奖励贡献点。同时设立‘创意战术奖’——谁开发出针对新型魔傀的有效打法，经验证后推广全服，重奖。”
“第四，启动‘死亡冲锋队’。”肝帝狂魔眼中闪过狠色，“自愿报名，要求：不怕死、敢拼命、操作够骚。任务：执行高风险渗透、斩首、爆破任务。死亡抚恤金翻三倍，成功完成任务奖金翻五倍。”
这四条一出，整个冰屋都沸腾了。
“自由狩猎？这不就是放羊吗？”
“创意战术奖？我靠，我早就想试试那招了……”
“死亡冲锋队算我一个！老子早看那些冰鸟不顺眼了！”
玩家最讨厌的是什么？
是条条框框，是固定流程，是被Npc指挥着做“流水线任务”。
而现在，肝帝狂魔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度——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能造成战损就行。
这简直是为玩家量身定制的战术！
“但有个问题。”诸葛暗冷静提醒，“化整为零后，指挥体系怎么维持？如果某个小队遭遇大规模魔傀围剿，如何快速救援？”
“救援？”肝帝狂魔笑了，“不救援。”
“什么？”
“我说，不救援。”肝帝狂魔重复，“游击战的精髓就是‘各自为战，自求多福’。被围剿？要么杀出来，要么死回去。救援只会把更多小队拖进陷阱。”
“那也太冷血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这是战争。”冷月无声突然开口，声音冰冷，“战争本来就会死人。怕死，就别来北线。”
气氛一肃。
“但我们可以建立‘预警网络’。”诸葛暗适时补充，“每个小队配备‘危险信号符’，遭遇无法应对的危险时，可发射信号。附近小队看到信号，自行判断是否支援——不强制，全凭自愿。”
“同时建立‘情报共享平台’。”肝帝狂魔接话，“所有小队发现的新型魔傀数据、巢穴位置、地形情报，必须第一时间上传。平台实时更新，所有小队都能看到。”
“这样既保留了灵活性，又避免了信息孤岛。”诸葛暗点头，“可以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成功。”肝帝狂魔环视众人，“诸位，我们现在是背水一战。天机阁的未来、前辈的计划、甚至九州的命运，都压在我们身上。”
“这场游击战，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要让魔傀知道——”
“第四天灾，不是它们能理解的敌人。”
战术变更的消息，通过灵讯网迅速传遍北线所有玩家。
起初有人怀疑，有人不安。
但很快，这种不安就被兴奋取代。
因为第一批采用“游击战术”的小队，传回了惊人的战果。
一支由五名刺客玩家组成的小队“暗影之刃”，利用冰原地形潜伏三天，摸清了三个魔傀巢穴的巡逻规律。然后在同一时间，对三个巢穴发起突袭——不追求全歼，只破坏巢穴核心的“冰核”。完成任务后迅速撤离，等魔傀援军赶到时，他们已经在百里外烤火取暖了。
战损：零。
成果：瘫痪三个巢穴十二个时辰，延缓魔傀增援速度。
另一支由生活玩家转型的“爆破专家”小队，利用炼丹知识和工程学，研制出“冰原特供版炸药”——将火属性灵石粉末混合爆裂符，装入冰壳中制成“延时冰雷”。他们在魔傀频繁活动的区域埋设数百枚冰雷，然后引一小队魔傀触发。
结果：一次性炸飞四十七只魔傀，连带炸塌半座冰崖，堵塞了一条重要通道。
最骚的是一支名为“行为艺术”的小队。
他们不杀魔傀，而是……驯化。
准确说，是“误导”。
小队里有一名玩家拥有罕见天赋“幻音术”，能模拟各种声音。他们找到一群裂冰魔傀，连续三天在巢穴外围播放“求偶信号”——某种刺耳的摩擦声。
裂冰魔傀被搞得焦躁不安，开始内讧，甚至攻击同类。
等巢穴自相残杀死伤过半时，小队才悠哉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
“原来还能这么玩……”肝帝狂魔看着战报，哭笑不得。
玩家的创造力，一旦被解放，简直可怕。
短短两天时间，北线战局发生了微妙变化。
魔傀的“无限刷新”优势，被玩家的“无限骚扰”抵消。新型魔傀刚出现不到一天，针对性的破解战术就会在平台上更新。飞行冰翼魔傀？有玩家发现它们怕雷法，于是雷法修士成了香饽饽，组队时抢着要。
更让肝帝狂魔惊喜的是，“游击积分榜”激发了玩家的攀比心理。
为了冲榜，各小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的专精“巢穴爆破”，有的擅长“伏击巡逻队”，有的甚至开发出“魔傀风筝流”——故意引一大群魔傀在冰原上兜圈子，等它们队形散乱再回头收割。
战损比开始逆转。
从最初的“玩家死亡数：魔傀击杀数=1：3”，提升到“1：5”，再到现在的“1：8”。
效率提升了近三倍。
“果然，限制玩家发挥的从来不是难度，而是想象力。”诸葛暗看着数据报表，感慨道。
“但这还不够。”肝帝狂魔指向冰谷方向，“真正的关键，在那里。”
冰谷深处，黑色冰晶的脉动越来越强。
昨天侦察队传回影像：冰晶表面已经出现裂痕，有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冰谷内的魔傀密度达到了恐怖的每平方里三百只，而且全部是进化后的高级品种。
那里，才是决战之地。
“死亡冲锋队准备得怎么样了？”肝帝狂魔问。
“报名人数超过五百，筛选后留下五十人。”冷月无声回答，“都是全服顶尖的好手。但问题是——怎么进去？”
冰谷现在被魔傀围得水泄不通，强攻等于送死。
“不需要强攻。”诸葛暗突然说，“我研究了过去七天的魔傀活动规律，发现一个现象：每天子时三刻，冰谷东侧的魔傀巡逻队会有一次换防，持续时间约一盏茶。换防期间，警戒会出现短暂真空。”
“真空期有多长？”
“最多三十息。”
三十息，穿过五里魔傀防线，潜入冰谷。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肝帝狂魔眼睛亮了。
“三十息……够了。”他看向冷月无声，“你的‘刹那永恒’，全力爆发能持续多久？”
“十五息。”冷月无声平静道，“但过后会陷入三倍时间的虚弱。”
“十五息，够了。”肝帝狂魔快速计算，“另外，我让墨长老紧急赶制了一批‘隐踪符’，激活后能完全隐匿气息和身形，但持续时间只有二十息，而且对元婴级以上感知无效。”
“魔傀没有元婴级感知。”诸葛暗补充，“它们的感知主要靠冰原共鸣和能量波动。隐踪符应该有效。”
“那就这么定了。”肝帝狂魔拍板，“今夜子时，死亡冲锋队五十人，由冷月无声带队，利用换防真空期潜入冰谷。任务目标：探查黑色冰晶状态，尽可能收集情报。如果条件允许……尝试破坏。”
“破坏？”冷月无声挑眉，“那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轻易破坏的。”
“所以是‘尝试’。”肝帝狂魔沉声道，“前辈在冰谷深处已经七天，音讯全无。我们必须知道他那边的情况。”
冷月无声沉默片刻，点头：“好。”
子时，冰原月暗。
五十道身影如同鬼魅，在冰丘间快速穿梭。
冷月无声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身后四十九名玩家，清一色黑衣蒙面，气息全敛。
远处，冰谷轮廓在夜色中如同巨兽匍匐。
谷口，密密麻麻的魔傀如雕像般伫立，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
“还有多久换防？”冷月无声低声问。
“十息。”负责计时的玩家盯着沙漏。
九、八、七……
冰谷东侧，一队魔傀开始移动，与另一队交接。
就是现在！
“隐踪符，激活！”
五十道符箓同时燃烧，所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走！”
冷月无声率先冲出，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冰面上几乎不留痕迹。身后玩家紧随其后，五十人如一道无声的风，刮向冰谷。
二十息。
他们穿过第一道防线，魔傀毫无察觉。
二十五息。
进入谷口，两侧是高耸的冰壁。
二十八息。
前方出现第二道防线——十二只冰翼魔傀悬浮在半空，眼中幽火闪烁。
二十九息。
冷月无声瞳孔一缩——一只冰翼魔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三十息！
隐踪符效果消失！
五十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魔傀防线正中央！
“被发现了！”
“冲过去！”
冷月无声毫不犹豫：“刹那永恒！”
时间仿佛凝固。
他的剑光在三十丈范围内炸开，如一朵盛开的冰莲。十二只冰翼魔傀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剑气搅碎成冰渣。
但代价是——十五息后，他脸色一白，气息骤降。
“队长！”
“我没事，继续前进！”冷月无声咬牙，“还有五里！”
五十人全力冲刺。
然而，冰谷深处的黑色冰晶，似乎感应到了入侵者。
它突然剧烈脉动！
“咚——咚——咚——”
如同心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冰谷。
所有魔傀，同时转身，看向这支闯入者小队。
眼中幽火，疯狂燃烧。
“不好……它们全醒了！”
“快！往深处冲！能冲多远是多远！”
冷月无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如潮水般涌来的魔傀，又看向冰谷深处那越来越近的黑色冰晶，眼中闪过决绝。
“诸位——”
“此去，可能无回。”
“怕吗？”
“怕个鸟！”有玩家大笑，“大不了二十四小时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就——”
“杀！”
五十人，冲向数万魔傀。
冲向那脉动如心跳的黑暗深处。
而此刻，黑色冰晶内部。
林不凡的意识投影，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幻境中，与一道被锁链贯穿的庞大黑影……对峙。
黑影缓缓抬头，露出腐烂了一半的狰狞面孔。
它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
“你终于……来了。”
“吾等了……百年。”
林不凡握紧手中的剑，感受着外界传来的战斗波动，微微一笑：
“是啊，来了。”
“来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