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京城,永王府书房。
纪怀廉看着手中的密报,脸色阴沉。
“查不到?”他将密报摔在案上,“一个徐州商贾的底细,你们查了半个月,就查出这些?”
向勉额头冒汗:“王爷恕罪。那罗青的来历……确实蹊跷。户籍上是徐州人,但邻里都说,他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之前毫无踪迹。”
“突然出现?”纪怀廉眯眼,“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而且……”向勉迟疑道,“属下查到,靖远侯府的人,似乎也在查罗青。但每次咱们快要摸到线索时,那线索就会断掉。”
“谢庆遥……”纪怀廉手指轻叩桌面,“他为什么要插手?”
书房里静得可怕。窗外秋风萧瑟,吹得枯叶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许久,纪怀廉忽然问:“苏慕云那边呢?青云楼筹备得如何?”
“进展顺利。”向勉道忙道,“自从苏慕云打着永王府的名义办了赏秋宴后,已有二十七家办了会员。按这势头,下月初就能开业。”
“苏慕云……”纪怀廉沉吟,“他和罗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据查,二人是表兄弟。但……”向勉顿了顿,“属下觉得,这关系恐怕不简单。罗青在徐州时深居简出,后不知因为何事离开了一段时日,再回到徐州之后,青云楼另一个掌柜陈延年也出现了。不久之后,青云楼售卖份额,接着便是青云集开张。”
“那这青云集又是何人构思?是陈延年还是罗青?”纪怀廉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莫非陈延年才是那个胜过苏慕云的人?有意思,一个查不到底细的罗青,能让苏慕云言听计从……”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继续查。还有,派人盯紧靖远侯府——谢庆遥那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是。”
向勉退下后,纪怀廉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菊花。
罗青,你到底是谁?为何有人不愿让我查探你的来历?
同日,京城,朱雀大街。
钱小心扮作收旧货的小贩,背着一个破褡裢,在青云楼铺面附近转悠。铺面正在装修,匠人进进出出,周文砚在门口监工。
他已经观察三天了。青云楼的位置、周围的商铺、每日进出的人员,都记在了心里的小本子上。
今日,他要做一件冒险的事——与苏慕云间接接触。
按青罗的计划,他们入京后暂不与苏慕云直接见面,以免暴露。但局势有变,永王府查得紧,他必须提醒苏慕云。
怎么提醒?
钱小心走到铺面对面的茶摊,要了碗粗茶,慢慢喝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铺面门口。
辰时三刻,苏慕云从铺面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去采买材料。周文砚跟在身后,手里拿着清单。
机会来了。
钱小心喝完茶,起身,看似随意地往铺面方向走。在即将与苏慕云擦肩而过时,他脚下一绊,“哎呀”一声向前扑去。
褡裢摔在地上,里面的账本、算盘、还有几件旧铜器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钱小心忙弯腰捡拾。
苏慕云停下脚步,见是个落魄账房,便示意周文砚帮忙。
“老人家没事吧?”苏慕云温声问。
“没事没事。”钱小心连连摆手,手忙脚乱地捡东西。在捡一本账册时,他故意让册子翻开,露出其中一页——
页上用朱笔写着一行字:“京中水浑,四面皆敌,慎言慎行。故人安好,勿念。”
字迹是陈延年的。
苏慕云眼尖,瞥见了这行字,瞳孔微微一缩。但他神色不变,弯腰也帮着捡东西。
“老人家这账册,记得倒是细致。”他看似随意地说。
钱小心忙合上册子:“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东西捡完,钱小心躬身道谢,匆匆离去。走出十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慕云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
成了。
钱小心拐进一条小巷,长舒一口气。
他相信,以苏慕云的机敏,一定看懂了那行字,也一定认出了陈延年的笔迹。
接下来,就看苏慕云如何应对了。
戌时,凉州,平安客栈。
青罗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夏含章立即将今日发现的异常告诉她。
“东宫的眼线……”青罗听完,神色凝重,“来得比我想象的快。”
“现在怎么办?”夏含章忧心道,“吴爷那边……”
“吴爷那边照旧。”青罗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往外看,“但计划得变一变。”
她转身,看向赵铁鹰:“赵叔,明日你去昌隆货栈,找马掌柜借两个人,要机灵可靠的。然后去城西的铁匠铺,打三副轻便的镣铐——要能轻易解开的那种。”
赵铁鹰不解:“镣铐?”
“做戏做全套。”青罗眼中闪着光,“既然东宫的眼线在盯着,那咱们就演一场戏给他们看。”
“怎么演?”
“明日我会去见吴爷,说货物有变,要提前出发。让他准备车马,明晚子时就动身。”
“明晚?”夏含章惊呼,“可谢大人那边……”
“谢大人那边我去说。”青罗快速道,“赵叔,你借到人后,带他们去西城外十里坡等着。记住,要扮作马匪的打扮。”
她顿了顿:“等我们到了,你们就冲出来劫道。记住,动作要狠,但不能真伤人。劫了货物就走,往北边戈壁去。”
赵铁鹰明白了:“金蝉脱壳?”
“对。”青罗点头,“吴爷的队伍里,很可能有东宫的眼线。咱们当着他的面被劫,那些眼线就会以为夏家三人落入了马匪手里。等他们去戈壁搜寻时,咱们早就改道南下了。”
夏含章听得心跳加速:“这……能成么?”
“五成把握。”青罗坦然,“但总比按原计划走,被东宫一网打尽强。”
她看向窗外,凉州的夜色深沉如墨。
这场生死赌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每一步,都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