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蘑菇森林后，林枫踏入了一片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域。
这里的天是红色的，红得像一块被剥下来的人皮，皮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纹路，那些血管在蠕动，仿佛皮下有亿万条蛆虫在爬行。
地面是软的，踩上去会陷进去半尺深，拔出脚时会带出粘稠的黑色淤泥，淤泥中裹着破碎的骨片和半腐烂的眼球。
空气中飘浮着一层薄薄的血雾，血雾中悬浮着无数微小的“哀嚎孢子”，那些孢子只要碰到活物就会炸开，释放出尖锐的、能刺穿耳膜的尖啸声。
林枫身上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光罩，哀嚎孢子碰到光罩就会瞬间枯萎，化作一撮黑色的灰烬。
他手中的十万魂幡在轻微颤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
幡中的十万亿怨魂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前方百里外，有一座正在呼吸的城市。
那城市不是砖石垒砌，而是用活人的骨架搭建而成。
每栋建筑都是一具完整的巨型骸骨，肋骨是梁柱，脊椎是楼梯，头骨是房间，眼眶是窗户。
街道是用脊椎骨铺成的，骨节之间还连着神经，有人走过时，那些神经会像触手一样从骨缝中钻出来，缠绕行人的脚踝。
城中居民也不是活人。
他们是一具具“行走的皮囊”。
那些皮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华丽的绸缎，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在骨街上来来往往。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皮囊是空的。
绸缎之下没有血肉，只有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在支撑着皮囊的形状。
那些皮囊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像是在交谈，但发出的声音不是语言，而是无数细碎的、重叠的啜泣声。
“这是什么地方？”
林枫微微皱眉。
“皮囊城。”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枫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血色袈裟的和尚正站在他身后三丈外。
和尚的袈裟是用人皮缝制的，皮上刺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那些经文是用婴儿的血写成的，字迹还在缓缓蠕动。
和尚的脸很年轻，眉眼清秀，唇红齿白，但眼睛却是两个漆黑的窟窿，窟窿深处有绿色的鬼火在燃烧。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佛珠不是木头，而是一颗颗缩小的人头，那些人头还活着，眼睛在转动，嘴巴在开合。
“血衣佛子？”
林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血衣佛子，五百年前名震上苍之上的邪佛传人，以“剥皮成佛”闻名，曾一夜之间剥光一座百万人口的城池，用那些人皮缝制成一件“万皮袈裟”，据说穿上那袈裟就能证得“人皮佛果”。
“正是贫僧。”
血衣佛子双手合十，脸上露出慈悲的微笑。
但他合十的双手没有皮，只有森森白骨，骨节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施主也是来参加‘千魔盛宴’的？”
“千魔盛宴？”
林枫挑眉。
“看来施主还不知道。”
血衣佛子轻笑，伸手指向前方那座骨城。
“今日是皮囊城主‘骨夫人’的万年寿辰，她邀请了上苍之上所有有头有脸的魔道巨擘前来赴宴。”
宴会上会有各种珍稀食材
他顿了顿，眼中绿火跳跃。
“从‘幽冥血海’深处捕捞上来的‘九幽魔胎’。”
“九幽魔胎？”
林枫来了兴趣。
“据说吃了那东西，可以领悟‘九幽魔道’，修为暴涨一个大境界。”
血衣佛子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也是白骨，舌尖分叉，像蛇信。
“可惜那东西只有一颗，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厮杀。”
“有意思。”
林枫笑了。
“那就去看看吧。”
“施主请。”
血衣佛子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枫也不客气，迈步朝骨城走去。
血衣佛子跟在他身后三丈处，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骨城门前。
城门是一张巨大的嘴巴。
上下颚是用两排完整的巨人肋骨制成，牙齿是用打磨过的腿骨镶嵌而成，牙龈处还挂着腐烂的肉丝。
城门两侧站着两排“守卫”。
那些守卫身高十丈，通体由白骨构成，但骨架上套着一层完整的人皮，皮囊被撑得紧绷，五官扭曲变形，眼珠从眼眶中凸出来，挂在脸颊上晃荡。
“请柬。”
一个守卫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骨头摩擦的咯咯声。
林枫看了血衣佛子一眼。
血衣佛子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
请柬是用人皮制成的，皮上刺着一个血色的“宴”字。
守卫接过请柬，看了一眼，然后侧身让开。
“请。”
林枫和血衣佛子走进城门。
城门内是一条长长的骨街。
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
那些摊位卖的不是普通货物。
第一个摊位上，挂着一排排“活人灯笼”。
灯笼的外壳是用完整剥下的人皮制成，皮内塞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上插着一根灯芯，灯芯是用人的脊髓抽成的，点燃后发出幽绿色的光。
灯笼的光晕中，会浮现出皮囊主人生前的记忆片段——有新婚之夜的缠绵，有骨肉分离的痛哭，有被凌迟时的惨叫。
第二个摊位上，摆着一罐罐“胭脂水粉”。
那些胭脂是用少女脸颊上的嫩肉研磨而成，水粉是用婴儿的胎毛烧成的灰，唇脂是用处子舌尖的血调制的。
第三个摊位上，陈列着一件件“衣裳”。
那些衣裳是用人发编织而成，发丝还连着头皮，头皮上还沾着干涸的血块。
第四个摊位上，堆着一堆堆“玩具”。
玩具有拨浪鼓——鼓面是用婴孩的肚皮绷的，鼓槌是用婴孩的指骨做的。
有风筝——风筝的骨架是用孩童的肋骨拼成，风筝线是用肠子拧成的。
有皮影——皮影是用完整剥下的人皮剪裁而成，在灯光下会自己动起来，表演皮囊主人生前最痛苦的经历。
街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魔修。
有一个胖子，肚子大得像怀孕十月的孕妇，但肚皮是透明的，透过肚皮可以看到里面塞满了还在蠕动的人头，那些人头在互相撕咬，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有一个瘦子，身高九尺，瘦得像竹竿，但背上背着九十九个“肉葫芦”，每个葫芦里都装着一个被缩小的人，那些人在葫芦里挣扎、嘶吼，但声音传不出来。
有一个女子，长得美艳绝伦，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纱，红纱下什么都没穿，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但她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掉下一块皮肉，皮肉落地后化作一滩脓血，脓血中爬出无数只红色的蛆虫。
蛆虫顺着她的脚踝爬回身上，重新填补缺失的皮肉。
街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宫殿完全由头骨垒砌而成。
那些头骨有的大如房屋，有的小如拳头，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眼眶全部对着街道方向，仿佛有亿万双眼睛在注视每一个经过的人。
宫殿门口站着两个迎宾的女子。
那两个女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绝色容颜，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裙摆拖在地上，拖出一条粘稠的血迹。
她们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们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旋转的黑色漩涡。
漩涡深处，倒映着无数正在被折磨的灵魂。
“欢迎光临。”
两个女子同时开口，声音甜美，像蜜糖一样粘稠。
“宴会已经开始了，请二位随我来。”
她们转身，裙摆拖过地面，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
林枫和血衣佛子跟着她们走进宫殿。
宫殿内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
厅中摆满了白骨餐桌，餐桌上铺着人皮桌布，桌布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正中央的主桌上，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八年华，穿着一身猩红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脸上蒙着红盖头。
但她露出的双手却是森森白骨，骨节处还戴着翡翠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颗缩小的眼珠。
她就是皮囊城主——骨夫人。
“血衣佛子到了？”
骨夫人开口，声音清脆，像银铃。
“还有一位是……”
她的红盖头微微转动，似乎是在“看”林枫。
“贫僧的朋友。”
血衣佛子双手合十。
“寂灭传人，林枫。”
“寂灭传人？”
骨夫人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兴趣。
“原来是贵客，请坐。”
她抬手，指了指主桌旁的两个空位。
林枫和血衣佛子入座。
餐桌上的“菜肴”开始上桌。
第一道菜是“玲珑心肝”。
那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和一副完整的肝脏，盛在一个白玉盘里，盘子边缘雕刻着细密的花纹，仔细看会发现那些花纹是由无数个微小的“痛”字组成。
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喷出一股血雾，血雾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张痛苦的人脸，人脸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肝脏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胆汁，胆汁从肝叶边缘滴落，滴在盘子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第二道菜是“百子琼浆”。
那是一个琉璃壶，壶中盛着乳白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九十九个微缩的婴儿头颅，头颅的眼睛还在眨动，嘴巴在一张一合，像是在喝奶。
壶口插着一根吸管，吸管是用婴儿的脐带制成的，吸管末端连着一个奶嘴，奶嘴是用乳头制成的。
第三道菜是“红颜丹”。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丹丸，丹丸表面光滑如镜，镜中倒映着一张张少女的脸，那些少女都在流泪，泪水从镜面中渗出，化作一颗颗细小的血珠。
第四道菜是“九幽魔胎”。
那是一个黑色的肉球，有西瓜大小，表面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血管在蠕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肉球正中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露出一只血色的眼睛，眼睛在转动，扫视着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诸位。”
骨夫人举起酒杯。
酒杯是用头骨制成的，杯中盛着猩红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眼球和碎肉。
“今日是我万年寿辰，感谢诸位赏光。”
“这第一杯，敬天地。”
她一饮而尽。
餐桌上的众人纷纷举杯。
林枫也端起酒杯，看了一眼杯中的液体，然后放下。
“怎么，施主不喝？”
血衣佛子侧头看他。
“我不喜欢喝酒。”
林枫淡淡说。
“那可惜了。”
骨夫人轻笑。
“这可是用‘百美血’酿造的‘红颜醉’，一杯就能延寿百年。”
“我不需要。”
林枫摇头。
“我需要的是别的东西。”
“哦？”
骨夫人红盖头下的脸似乎笑了。
“施主想要什么？”
“我想要……”
林枫顿了顿，目光扫过整个宴会厅。
“你们所有人的命。”
话音落下，宴会厅瞬间安静。
所有魔修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看向林枫。
“施主……你说什么？”
血衣佛子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说。”
林枫缓缓站起。
“我要把你们全都吃了。”
他张开嘴。
嘴里不是舌头和牙齿。
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漩涡中传出亿万怨魂的嘶吼。
“既然你们都聚在这里……”
他笑了，笑容灿烂，像阳光。
“那就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一起上吧。”
“让我看看……”
“你们这些所谓的魔道巨擘……”
“到底有多少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