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岛猛、真希和村田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
那户刚刚失去了老人的家庭,面对他们的询问眼神躲闪,言语含糊。
“父亲他……是解脱了。”长子搓着手,目光低垂,“受了那么多年的罪,荧大人是发了慈悲……我们感激那位还来不及呢。”
“是啊,父亲走得很安详,一点痛苦都没有......”儿媳在一旁补充,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这是神灵庇佑,是福气。”
他们闭口不提任何细节,反复强调“安宁”、“福气”、“解脱”,对那位神秘的“荧大人”只有敬畏,没有半分对恶鬼的恐惧与憎恨。
房间里确实如老人子女所说,干净整洁,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若非提前知晓死因可疑,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位久病老人自然离世的普通房间。
“这问不下去了。”
退出那户人家,鬼岛猛烦躁地抓了抓头,“没有痕迹,没有破坏,没有血迹……干干净净,比我们队舍打扫得还干净!这怎么查?”
“关键不是现场,是这些村民的态度。他们对这个‘巫女’的认知和我们对恶鬼的认知完全是两套东西。”真希抱着手臂,眉头紧锁:
“在他们看来,‘荧’不是加害者,而是慈悲的解脱者,甚至是某种信仰对象。我们质疑‘荧’,在他们眼里可能是在亵渎某种地方信仰或恩人。”
村田苦笑:“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反复盘问死者家属,本身就在激起不满和戒备。”
事情的发展印证了村田的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在村庄附近蹲守、走访却一无所获,“荧”如同彻底融入了山雾,再未出现。
而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逐渐变成了明显的冷淡疏离,乃至隐约的厌恶。当他们试图再向其他村民打听时,得到的往往是沉默和回避。
“我们被排斥了。”真希冷静地分析:“再待下去,不仅查不到东西,还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甚至打草惊蛇。”
无奈之下,三人只能将情况上报,然后带着满腹疑虑和不甘暂时撤离了这个被群山与传说笼罩的村庄。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在另一个村庄更偏僻的山坳里,“荧”再次悄然降临在一间破败小屋中。
屋内弥漫着草药也无法掩盖的衰败气息,骨瘦如柴的男孩躺在简陋的床板上,脸颊凹陷,因高烧和长期的病痛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微弱而艰难。
他的父母早已在贫病中离世,只有一位年迈的祖母勉强照料,此刻也已疲惫地趴在屋角打着瞌睡。
提着青灯的年轻巫女“荧”如同融入月光的影子,无声地出现在男孩床边。她低头凝视着孩子痛苦的面容,那双沉淀了无数岁月、看惯生死离别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涟漪。
“可怜的孩子……”
她轻轻握住了男孩那只瘦小滚烫的手,声音轻柔得像夏夜微风,“尚未见识人间的色彩,便要承受如此磋磨,还未长成挺拔的模样,就可能要撒手人寰……这世道,待你太苛刻了一些。”
她提起手中的青灯。
灯盏中,那点幽绿的光华微微波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转。下一刻,一点比灯光更加凝实莹润的碧绿光点,如同真正的萤火虫从灯盏中飘飞而出,划过一道温柔的弧线轻轻落在了男孩的额头上。
光点触肤即融,化作一团柔和的光晕渗入男孩体内。
就像奇迹发生。
男孩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脸上痛苦扭曲的神情被安宁取代。他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变得平稳,如同陷入甜美的睡眠。
“唔......爸爸妈妈......”
那灰败中透着不正常潮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病态,恢复了几分红润的血色。男孩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彻底沉入了无痛的梦乡。
与此同时,施展此术的“荧”身上却发生了相反的变化。
她握住男孩的那只手光泽似乎黯淡了一分,顺滑乌黑的长发悄然染上了几缕灰白,眼角与唇角那属于青春少女的紧致皮肤下有细微的皱纹要挣扎浮现。
她整体的模样从约莫二八的少女,微妙地“成长”为了二十七八岁,气质更显成熟的温婉女性,虽然依旧美丽却明显“年长”了几岁,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淡淡的疲惫。
“荧”缓缓抽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孩子肌肤的滚烫。
“愿这点生命的微光,能照亮你前行的路,支撑你走得更远一些。”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至少……别像他们一样,只在最后的痛苦中,才见到我的灯。”
她提起青灯,如往常一样悄然离去。转身的刹那,青灯幽幽的光芒恰好侧映在她的眼眸深处。那平静无波的眸子最底部,倒映出了小小的字符——
下弦·壹。
“……于是,提着青灯的巫女小姐,轻轻摸了摸生病孩子的额头,孩子的烧就退了,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香奈惠倚着窗边的软垫,怀里抱着已经睡眼朦胧的香奈乎,手里拿着一本民间故事集,声音温柔地念着故事:
“从此,村里的人都相信,山里有位带来安宁和健康的好心巫女大人哦~”
她合上书页,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香奈乎长长的睫毛已经盖住了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呼吸均匀,在香奈惠怀里彻底陷入了甜梦,嘴角还无意识地微微翘着,仿佛梦见了故事里温柔的萤火。
“真是个好故事呢,香奈惠小姐。”窗户上,鎹鸦琥珀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歪着头评价道,黑豆似的眼睛映着光。
“啊啦,琥珀?”香奈惠这才注意到它,有些惊讶地笑道,“感觉好多天没见到你了呢,最近去哪儿了?”
琥珀扑扇了一下翅膀,语气平淡:“我一直都在附近待命,只是小姐您最近夜晚繁忙,我不便打扰。”
“咳咳,这样啊……”香奈惠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主公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是的。”
琥珀飞落到她面前的矮几上,姿态端正,“从即日起,您负责的巡逻区域和时间会有所增加,请提前做好准备。”
香奈惠轻轻将睡熟的香奈乎放平,盖好薄被,神情认真起来:“巡逻增加?是其他柱有什么联合行动,需要抽调人手吗?”
“具体情况并未完全告知于我,但鸣柱大人已受命前往以备不测。”琥珀平稳地讲述着:
“同时,富冈义勇和锖兔两位水柱,连同风柱不死川实弥,已秘密向锻刀村所在区域集合。因此,其他几位柱需要分担空出的部分防区。”
“锻刀村......”香奈惠心中一紧,“主公大人的计划这么快有效果了吗,目标是上弦?”
琥珀的黑眼睛看着她:“愈史郎先生......发现了疑似上弦鬼活动残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