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那一声充满了决绝的呐喊，如同一道真正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太和殿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西陀国第一悍将，那个刚刚还嚣张跋扈，视大夏文武如无物的“西陀之锤”，竟然跪了？
还跪得如此干脆，如此虔诚？
最离谱的是，他跪的不是龙椅上那个九五之尊的大夏皇帝，而是那个看起来文弱不堪，从头到尾只负责拱火看戏的镇北王，李道安？
夏允文呆住了。
魏征等一众清流派官员，也呆住了。
严镜清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更是露出了彻头彻尾的茫然。
这剧本不对啊！
而作为全场焦点的李道安，此刻，也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对着自己磕头如捣蒜的蛮族大汉，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对方那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呼了一巴掌。
降了？
这就降了？
我好不容易给你罗织了罪名，给你安排了人证，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把你拖出去砍了，再顺便治我一个“构陷友邦使节”的罪名。
你他妈的怎么就降了？！
李道安的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疯狂奔腾而过。
呼延灼没有看到李道安那张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的脸。
他跪在地上，抬起那张写满了悲怆与“大彻大悟”的脸，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了声泪俱下的忏悔。
“亚圣大人！学生……学生有罪啊！”
呼延灼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学生并非有意与大夏为敌！实乃……实乃被逼无奈啊！”
说着，他竟惨然一笑，将西陀国内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全都抖了出来。
从那个以虐杀奴隶为乐，蠢钝如猪的“傻太子”，到那位猜忌成性，一心只想将他这个功高盖主的大将置于死地的西陀国主。
他甚至说出了自己那被“傻太子”凌虐致死的妹妹。
“学生早就受够了那个腐朽的国度！可学生又能如何？学生身后，是十万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西陀儿郎！”
“他们若没了学生，只有死路一条！”
呼延灼说到最后，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竟虎目含泪。
“直到……直到学生见到了亚圣大人您！”
他看着李道安，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最狂热的崇拜。
“是您！是您用那雷霆手段，点醒了学生！”
“是您让学生明白，真正的王者，该放下的，是那无用的骄傲！该背负的，是万千子民的生计！”
“刺杀公主之事，学生虽不知情，但今日之辱，学生已无颜回国！”
他对着李道安，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那声音，充满了决绝！
“学生不求苟活！只求亚圣大人，能给学生一个痛快！能善待我那十万西陀降兵！”
“学生，愿以一死，谢罪天下！”
说完，他竟闭上了眼睛，引颈受戮，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大夏官员，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看向呼延灼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同情，怜悯，但更多的是敬佩。
这哪里是什么蛮夷？这分明也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悲情英雄啊！
然而，李道安听完这番声情并茂的“自白”，只觉得喉头一甜。
完了。
全完了！
他好不容易把呼延灼打成了“买凶杀人”的铁案犯，结果这家伙倒好，直接自曝家丑，把自己洗成了一个“为国为民，身不由己”的悲情人物！
这下好了，别说杀他了，估计那狗皇帝听完，都得感动得给他发个“忍辱负重”奖！
那我呢？
我他妈的算什么？
精心策划半天，最后成了给人家洗白的垫脚石？
一股悲愤，瞬间冲垮了李道安的理智！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不是想死吗？
好！老子成全你！
不过，你得死在老子手里！
哦不，是老子死在你手里！
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在李道安那早已被逼到极限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李道安缓缓地走上前，脸上挂着最轻蔑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抬起脚。
然后，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他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呼延灼那宽阔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
呼延灼那小山般的身影，竟被他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踹得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
“想死？”
李道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在本王面前，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夏清月那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夏允文那张写满了“欣慰”的脸，也瞬间僵住。
“你不是号称‘西陀之锤’吗？”
李道安用脚尖，踢了踢呼延灼的铠甲，那声音充满了挑衅。
“你不是看不起我大夏无人吗？”
他缓缓地收回脚，伸出手指，遥遥地，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那动作，嚣张到了极点！
那声音更是如同惊雷，在大殿之内，轰然炸响！
“我！”
“大夏镇北王，文道亚圣，李道安！”
“在此，向你挑战！”
死寂。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脸上写满了荒诞与不可思议！
挑战？
李道安？挑战呼延灼？
一个文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走两步都喘的“亚圣”，要去挑战那个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被誉为“西陀第一悍将”的怪物？
疯了！
这镇北王，绝对是疯了！
呼延灼也愣住了。
他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茫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白衣青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李道安看着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
怕了？这就对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用最恶毒，最诛心的语言，来彻底点燃这个蛮子最后的尊严！
“怎么？”
李道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魔般的笑容。
“不敢了？”
“还是说，你西陀的勇士，所谓的‘第一悍将’，都只是些会背后玩弄阴谋，见势不妙就下跪求饶的懦夫？”
轰！
这句话，像一桶滚烫的热油，狠狠地泼在了呼延愈发灼那即将熄灭的怒火之上！
懦夫！
这两个字，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可以输，可以死，甚至可以跪地求饶！
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质疑他作为一名战士的荣誉！
“吼——！”
一声野兽咆哮，从呼延灼的喉咙里轰然爆发！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那双原本已经熄灭了火焰的眼睛，在这一刻，被无尽的怒火与屈辱，彻底点燃！
一股凶煞之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太和殿！
离得近的几个文官，竟被这股气势，吓得当场腿软，瘫坐在地！
“你！找！死！”
呼延灼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的青年。
他，怒了！
他要将眼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