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气氛肃杀。
呼延灼一身戎装,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材魁梧的西陀副将,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甚至没看龙椅上的夏允文,目光直接在底下的大夏官员脸上扫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牧场。
“听说你们皇帝有好戏给本将看?”呼延灼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殿内嗡嗡作响,充满了挑衅,“是想通了,准备把公主打包送过来了吗?”
“放肆!”
“蛮夷之辈!安敢在朝堂之上,口出狂言!”
几名年轻的御史当场就炸了,指着呼延灼的鼻子怒斥。
呼延灼却只是轻蔑地冷笑一声,仿佛在看几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龙椅之上,夏允文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大殿的侧门,轻轻一挥。
吱呀——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在所有官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身穿白色囚衣,头发散乱,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刺客,被两名孔武有力的禁军,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进来。
呼延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认得这个人,是昨天派去刺杀公主的“鬼手”之一。
失败了?还被活捉了?
呼延灼的心,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百官的队列中悠悠传来。
“呼延灼大人,别来无恙啊。”
只见李道安一身崭新的镇北王朝服,从队列中缓步走出。
他手里没拿笏板,也没拿奏章,而是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脸上挂着最和煦,也最魔鬼的笑容。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慢悠悠地吹了吹参茶上的热气,呷了一口,随即,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另一只手上,那份沾着猩红血手印的口供,高高举起。
“陛下!”李道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响彻了整个太和殿!
“昨日行刺公主,意图谋逆的凶徒,已尽数招供!”
来了!
呼延灼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道安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缓缓展开那份罪证,用一种抑扬顿挫,充满了戏剧张力的语调,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高声朗诵了出来!
“罪囚交代:我等乃前朝余孽,‘影阁’杀手。于三日前,受西陀国使节——呼延灼大人重金收买,共计白银十万两!”
轰!
“白银十万两”这几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大殿之内轰然炸响!
所有官员,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道道充满了震惊与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西陀使节。
李道安心中冷笑,这只是开胃菜!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愈发激昂!
“呼延灼命我等,于百花园刺杀长乐公主!务必一击毙命!再将罪名,嫁祸于镇北王李道安!”
“其目的,乃是为了彻底搅黄和亲,挑起两国战端!届时,他西陀三十万铁骑,便可师出有名,挥师南下!”
李道安念到这里,猛地合上供状,转过身,那双黑色的眼眸,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锁定了呼延灼!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呼延灼大人,本王念的,可有错漏之处?”
“血口喷人!这是污蔑!”
呼延灼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那张写满了蛮横的脸,因为愤怒涨成了铁青色!
他指着李道安的鼻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疯狂咆哮!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影阁!更没见过这什么狗屁罪囚!”
“这是构陷!是你们大夏朝,无耻的构陷!”
他吼得是声嘶力竭,唾沫星子横飞,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落在众臣眼中,却更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的恼羞成怒。
李道安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样!再愤怒一点!再激动一点!最好现在就冲上来,一锤子把我打死!
“构陷?”李道安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
“带人证。”
那名早已精神崩溃的影阁刺客,被两名禁军架着,抬到了呼延灼的面前。
那刺客一看到李道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鬼,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别念了……别念了……求求你别再念了……”
他那涣散的眼神,在看到呼延灼的瞬间,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抬起那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手,颤抖着,指向了那个高大的身影,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凄厉尖叫!
“就是他!”
“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是他给了我们十万两银子!是他让我们去杀公主!是他让我们嫁祸镇北王!”
“魔鬼!他就是个魔鬼啊!”
吼完这最后一嗓子,那刺客的身体猛地一僵,脑袋一歪,竟当场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死寂。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人证,死了。
可他死前那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指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呼延灼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大夏官员。
他百口莫辩。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陷入如此荒唐,如此绝望的境地!
他只是想来羞辱一下大夏,逼他们和亲,怎么就变成了买凶杀人,意图谋逆的主谋了?
完了。
呼延灼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
龙椅之上,夏允文看着眼前这堪称完美的“铁证”,那双年轻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看好戏的光芒。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股帝王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来人!”夏允文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威严!
“将西陀使团,给朕,拿下!”
“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
大殿之外,早已埋伏多时的三千御林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
他们拔出腰间的佩刀,那森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大殿之内,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将呼延灼和他那几个早已吓傻了的副将,围了个水泄不通!
完了,这回是真要交代在这了!
呼延灼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他想反抗,可他知道,在这座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他那点引以为傲的武力,根本就是个笑话。
难道,我西陀第一悍将,就要这么窝囊地,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宫殿里?
一股不甘与屈辱,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延灼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无意间,扫过了站在不远处,那个正端着参茶,一脸悠闲,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白衣青年。
李道安!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呼延灼混乱的大脑!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地懂了!
好一个李道安!好毒的计策!
他根本就不是想杀我!
他是在逼我!
他是在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给我指出了一条唯一的生路!
背叛!
只要我背叛那个傻子太子,背叛那个想把我当替罪羊的西陀国主!
只要我将西陀国内部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全都抖出来!
我不仅能活命,甚至还能借他大夏的势,反戈一击!
想通了这一层,呼延灼那双原本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堪比回光返照的璀璨光芒!
他看着李道安,那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遇到了“知己”,遇到了“恩师”的狂热!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蛮横霸道的西陀国第一悍将,缓缓地扔掉了手中的弯刀。
然后,“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地面之上!
他没有跪皇帝。
而是对着那个一脸悠闲,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的李道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那声音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亚圣大人!”
呼延灼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学生……学生有罪!”
“学生,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