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李家的宽敞飞车上，庄可人都没开口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她把目光落在窗外。
沃尔顿庄园在她眼中不断下降后退，变成模糊的轮廓，被抛在身后，然后入目的成了春意弥漫的天空。
几朵白云飘浮在蔚蓝的背景里，忽隐忽现，等着人伸手去抓。
可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在来自身旁炙热的视线中，手指轻轻一动。
然后，就被一只属于男人的、养尊处优的手握住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
可人挣了挣手，没挣动。
她索性就当这只手不属于自己，依然保持着面朝窗外的姿势，不肯回头。
李天民一挥手，只坐了两人的自动飞车就关闭了透视模式。
女孩看到的白云、蓝天、阳光和春天全部消失，只剩下质感颇佳的皮质车壁。
可人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小片棕色，好像这样的车壁也是风景。
李天民叹了口气，把那只冰冷又柔软的小手，拉到自己的唇边吻了吻。
“我知道，你怪我不该破坏你和永玉的感情，不该伤害他。”
他把玩着白玉一样的手，属于男人坚硬的、保养得当的手指强势探进对方的指缝，和可人十指相扣。
“可我不后悔，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既然如此，与其让三个人都痛苦，为什么不成全我们彼此呢？”
“永玉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不懂你，也不懂爱。”
“你作为永玉的母亲，一样可以照顾他。”
“我也会和你一起弥补他的。”
他把两人交握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对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女孩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
“你看，为了和我斗气，你始终不肯让我派人保护你，结果反倒落到了沃尔顿那小子的手里。”
他一手伸长，去揽可人的肩膀。
不出所料，他察觉到了对方身体在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同街区的人发现你店里不对劲，给李家打电话。你现在是什么下场，我都不敢去想。”
李天民笑得宠溺，又得意，趁热打铁继续缓缓表白。
“这一代的年轻男孩子，都被宠坏了。”
“与其陪这些幼稚的孩子们长大，可人，你为何不听从自己的心，来我身边让我好好爱你呢？”
他轻轻扣着女孩小巧的下巴，触手一片潮湿。
将那张倔强的漂亮脸蛋转回来。
哭泣的、目露挣扎的、让他心颤的庄可人。
是的，就是这种纯洁羔羊被引诱、被拉扯，无可奈何又无助脆弱的模样。
深深触动了李天民心底那隐秘的渴望。
这含泪欲滴、欲语还休，想靠近又害怕、想离开又不舍的样子，真的是太动人了。
男人的呼吸一下就重了起来。
他难耐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抬手接住那顺着可人的脸颊滚落的泪珠。
“好女孩，我的好女孩……”
他着迷地想要探头，去舔那泪痕，去亲吻被咬得发白的唇。
但很快，亚瑟的声音突兀地在车内出现，打断了他。
“李天民先生您好，根据研究院办公室的消息，本定于下午3:00召开的ANI系列升级讨论会，因研究院长的行程冲突，将改为15分钟后召开，请您准时参会。”
李天民的迷恋和欲望被这道电子音打断。
混着错愕，滑稽地扭曲在一起，顿在他的脸上。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表面看起来还有些茫然的可人，其实在脑中相当果断地下了抓拍指令，并得到了亚瑟的及时返图。
李天民再高的闲情逸致，在关乎家族利益前途的大事面前，也迅速冷却。
他轻咳一声，状若无事地松开了扣着可人下巴的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昨天晚上一定吓坏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可人雾蒙蒙的泪眼看了他好几秒，才仿佛被惊醒似的摇了摇头。
“不，我要回店里。”
“我昨天突然离开，还有好几只寄养的宠物没有送回小窝。”
“它们一定吓坏了。”
这幼稚的发言，平时李天民或许会饶有兴致，和她逗趣一番。
但此时，李家主满心只有突然提前了一个小时的会议议程。
可人看不到的虚拟屏上，是他飞速下达的新指令。
“你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妈妈，这就是我这么喜欢你的原因。”
“我让附属飞车送你回店里好吗？等忙完了，我去接你吃晚餐怎么样？”
“公司刚好推出了A级营养剂，你身体这么弱，正好可以养一养。”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可人从昨晚到现在，一顿饭都没吃过。
她脸色苍白得都要透明了。
但他们默契地忽略了这个事实，继续扮演着深情熟男和懵懂少女。
“不要紧，你去忙正事要紧。店里备了营养剂，哪里就饿到我了？”
可人的笑如昙花一现，很快被抹不去的忧郁重新浸染。
“这几天，我们还是别见了……阿玉他，他还接受不了。”
“我没办法对他狠心，就算我的灵魂和名誉都交给了你，我已经成了该下地狱的罪人，可我……”
“我不想伤害他。”
她又一次咬着唇哭了出来。
终于听到了可人的告白。
李天民恍了一下神，心旌一荡。
可现在不是享用胜利果实的好时机。
被虚拟屏一连串的下属反馈震回现实的李天民遗憾不已，胡乱地抓过可人的手，在上面重重亲了几口。
“好好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但你可不能再拒接我的通讯消息了，再这样，我可就开特权强行和你通话了。”
“你该知道，我已经为你神魂颠倒，忍受不了你的一点忽视。”
可人头一低，略带羞涩地小声应了。
口口声声说着对可人神魂颠倒的李家主，对女孩的反应极为满意。
他毫不犹豫在路边把可人放下，飞车眨眼就没影了。
落在最后的李家护卫车留了一辆，车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这是中央星豪门出行必带的自助飞车，既是预防车辆意外抛锚，也是在可能遇袭的时候用来混淆视听，掩护李家人逃跑。
这老东西赶着去开会，连保镖都不给她留一个，丢了辆掩护道具车。
啧。
比他儿子还垃圾。
可人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褶皱，一屁股坐上了自主飞车，定了第三街区宠物店的地址作为终点。
那家私房菜馆不知道中午有没有营业。
为了唱这场大戏，她昨天到现在就光啃苦楝叶了。
庄可人相信自己的憔悴，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
都是啃叶子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