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依制,皇后武则天需归宁省亲。銮驾临幸其母荣国夫人杨氏宅邸。
杨氏年高德劭,近年体况愈下,自觉大限不远。
母女相见,自有欷歔。
见女近年来愈趋笃佛,杨氏遂执武则天之手,气息微缓道:“媚娘…为娘恐…不久于世。此生别无系念,唯愿我儿…平安顺遂。
我见你近佛,心甚慰之…待我百年后,不必广筑坟茔,便将此宅邸…改建为佛寺可好…亦算为娘…为你,为陛下,略积功德…”
武则天睹母亲苍颜,心内酸楚,自是含泪应承:“阿母安心,女儿谨记于心,必当遵嘱承办。”
应承虽易,眼前旱情与流言,却如双石压于胸次。
省亲返宫后,天后心绪未显松快。
近侍女官阿萝小心翼翼,将市井间那般不堪流言密奏。
武则天听罢,凤眸微眯,指尖轻叩凤椅扶手,心愠然却亦感棘手。
天灾非人力可挽,流言虽可强压,然难根除,或反致其势愈张。
“尽是些迂阔之徒,妄测天意,诽谤朝政。”武则天冷嗤,然眉宇间之烦忧难以尽掩。
阿萝见状,小心进言:“天后,流言虽可畏,但眼下若得缓解旱情,或寻应对之策,流言自当不攻而破。
奴婢觉得…忠勇侯江逸风,常有不意之奇思,或可…宣召垂询?”
武则天闻此,眸光一闪。
是矣,那个总能带来惊异的江逸风。
即刻降敕:“速宣江逸风入宫。”
江逸风奉急诏入宫。聆毕天后所述旱情之严峻与流言之恶毒,心下洞然。
求雨?自己虽知些许人工降雨之理,然于此时代,终是镜花水月。
沉吟片刻,拱手奏对:“天后,天道有常,非人力可强逆。降雨之事,臣…实无能为。”
武则天眸中掠过一丝失望。
江逸风话锋一转:“但,天灾虽不可免,人事岂可不尽?雨泽未至,然渭、洛诸水未竭。
当务之急,乃引灌抢救禾苗,安定民心。
臣或可试制一新式水车,效能或远超旧式翻车,引水溉于高田,或可稍解燃眉。”
“新式水车?”武则天挑眉,“卿需几日?”
“一日之期,绘就图样,并交由工部将作监试造样车。”江逸风笃定道。
其脑中所现,乃近代龙骨水车之效(虽汉有雏形,然其效可增)及结合齿轮传动之简式自驱思路,借水力或畜力,达更高扬程流量。
“准!”武则天此刻亦无良策,唯寄望于江逸风之手段。
江逸风领旨出宫,返府即闭户不出,潜心构绘图纸。
其间,偶见上官婉儿于院中嬉逐一肥鹅,鹅扑翅甚欢。其心蓦然一动:大旱之后,常有蝗灾随行,史上关中蝗患屡现,若能预先防范…
立时思及,近代防治蝗灾有一要法,便是鼓诱农户广饲鸡鸭,利用其习性啄食蝗蝻(蛹)。
此法古虽间有零用,然从未有组织、大规模推行。
图样绘毕,遣人送交将作监巧匠速造样车后,江逸风遂邀数位知交过府小聚。
王勖、杜审言、魏元忠、苏味道陆续而至,卢照邻因病未至。
席间,江逸风便将预防蝗灾之想提出:“如今天旱持久,恐今夏或有蝗灾。
某思得一法,或可防范于未然。
若能令关中百姓,家家广饲鸡鸭,俟蝗虫起时,纵放田间,鸡鸭喜食蝗蝻,或可有效抑灾。”
此言既出,席间顿寂。
王勖率先摇首,失笑道:“阿郎,莫非近日为旱情所困,心神…嗯…略显焦灼?鸡鸭防蝗?闻所未闻,区区禽畜,安能应对蔽天遮日之蝗灾?未免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