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清晨,空气清新得让人想打包带回京城卖钱。
林晚手里拿着根炭笔,在一张铺开的大宣纸上涂涂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这里,要把围墙修起来,防贼防盗防野猪。这边,建一排独栋小木屋,这就是VIp客房,一晚上收他个一百两!还有那边的温泉,得修个亭子,挂上纱幔,搞点氛围感……”
萧景珩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卷兵书,视线却不时飘向那个蹲在地上、撅着屁股画图的小女人。
昨晚那一夜的露宿,非但没让她憔悴,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她就像是一棵坚韧的小草,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给点雨露就能疯长。
“王爷,您看这里!”
林晚献宝似的指着图纸,“我打算在这里给您留个‘帝王套房’,带私人汤池的那种,以后您想怎么泡就怎么泡,想泡谁……咳咳,想跟谁泡都行!”
萧景珩:“……”
想跟谁泡?
他还能跟谁?
就在这时,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锣鼓声和叫骂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谁啊?大早上的出殡呢?”
林晚眉头一皱,把炭笔往耳朵上一夹,站起身来。
只见山下走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穿着酱紫色绸缎长袍、满身肥膘的中年胖子,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还抬着一顶软轿,轿子里坐着个哎哟哎哟叫唤的老太太。
“哪个不长眼的占了老子的地盘?给我滚出来!”
那胖子一到平地,就扯着嗓子吼道,那一脸横肉随着吼声一颤一颤的。
铁牛等一众伤兵虽然身上带伤,但警惕性还在。听到动静,立刻抄起手边的家伙(大多是木棍和石头),一瘸一拐地围了上来,像一堵人墙挡在了林晚和萧景珩面前。
“干什么的?”铁牛大喝一声,独眼圆睁,杀气腾腾。
那胖子被这群煞星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但看到对方都是些残废,顿时又挺直了腰杆。
“我是这青岩镇的赵员外!这百草山,是我赵家的祖产!”
赵员外指着脚下的地,“你们这群流民,竟敢私闯民宅,还拆了我的大门?识相的赶紧赔钱滚蛋,否则老子把你们都抓去见官!”
林晚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她今天为了方便干活,穿了一身耐磨的粗布短打,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了个马尾,看着确实不像个贵人,倒像是个漂亮的村姑。
“祖产?”
林晚挑了挑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百草山明明是皇家的产业,什么时候成你赵家的了?你姓赵,皇上姓萧,你们家是有亲戚啊,还是你打算造反啊?”
“你……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赵员外被噎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抖得哗哗作响,“看清楚了!这是地契!白纸黑字,还盖着县太爷的大印呢!”
林晚凑过去看了一眼。
【哟呵,造假造得挺敷衍啊。】
【这纸虽然做旧了,但这墨迹还是新的,闻着都有一股子臭味。还有这大印……萝卜刻的吧?连‘县’字都少了一横。】
“就这?”
林晚嗤笑一声,“赵员外,你拿张擦屁股纸来讹人,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你说什么?!这可是……”
“哎哟——我的头啊!我的心口啊!这群强盗要杀人啦!”
赵员外还没说话,那顶软轿里的老太太突然滚了出来,躺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一边滚一边嚎,“欺负孤儿寡母啊!没天理啦!我这把老骨头今天要交代在这儿啦!”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碰瓷动作,看得林晚目瞪口呆。
【专业啊!这演技,不去宫里当嬷嬷真是屈才了。】
【跟我玩碰瓷?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的。】
林晚也不急,转身从旁边的药箱里掏出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在阳光下晃了晃。
“哎呀,老太太这是中风的前兆啊!得赶紧施针!”
她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朝地上的老太太走去,“别怕,我这一针下去,保管您药到病除。就是有点疼,可能会扎穿骨头,不过为了救命,您就忍忍吧!”
那老太太看着那根比筷子还粗(其实没那么粗,视觉效果)的针,吓得一激灵,也不嚎了,也不滚了,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嗖地一下钻回了轿子里。
“我不治了!我不治了!我们要报官!”
赵员外见老娘露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打!把这群叫花子赶下山!”
那一群家丁挥舞着棍棒就要冲上来。
“找死。”
一直没说话的萧景珩,突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坐在轮椅上,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铁牛。”
“在!”
铁牛扔掉手里的木棍,从腰间拔出一把虽然生锈、但依然透着血腥气的断刀。
“兄弟们!有人想在咱们头上动土,咋办?!”
“干他娘的!”
几十个伤兵齐声怒吼,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瞬间爆发出来。
虽然他们断手断脚,虽然他们衣衫褴褛,但那种眼神,那种气势,根本不是这群只会欺负乡里百姓的家丁能比的。
仅仅是一个照面。
赵家的家丁就被吓得腿软了,手里的棍棒都拿不稳。
“杀……杀过人的……他们真的杀过人!”
有个胆小的家丁尖叫一声,扔下棍子就跑。
兵败如山倒。
赵员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牛一把揪住领子,像提死猪一样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员外!我表舅是县太爷的师爷!”赵员外吓得裤子都湿了。
“管你舅是谁!”
林晚走过来,拍了拍赵员外的胖脸,“听好了,这百草山,现在姓萧!以后方圆十里,都是姑奶奶的地盘!懂?”
“懂……懂……”
“既然懂了,那咱们来算算账。”
林晚笑得像只小恶魔,“你刚才带人冲撞了本王妃,还拿假地契来行骗,这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惊吓费……怎么算?”
“王……王妃?!”
赵员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一身贵气却冷得吓人的男人,再看看这个一脸土匪相的女人。
“您……您是景王妃?!”
完犊子了。
踢到铁板了。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
林晚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元宝,在手里抛了抛,“本王妃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说你是这镇上最大的地主,手眼通天?”
“不……不敢不敢……”
“我这山上要修房子,缺砖、缺瓦、缺木头。”
林晚把金元宝重重地拍在赵员外那张肥脸上,“三天之内,我要的材料必须到位。价格嘛……就按市场价的八折算,算是你给本王妃赔罪了。有没有问题?”
“没……没问题!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赵员外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别说八折,就是白送他也得送啊!这可是亲王妃!杀了他都不带眨眼的!
“滚吧。”
铁牛一松手,赵员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连老娘的轿子都差点忘了抬。
看着那群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晚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搞定!”
“这下咱们的建材有着落了,而且还是送货上门。”
【这就叫强龙专压地头蛇!跟姑奶奶斗?你还嫩了点!】
【不过这赵员外看着油水挺足,回头是不是可以再……深挖一下?】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妃威武。”
“那是!”林晚转过身,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样夫君?跟着我混,不吃亏吧?”
萧景珩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眼底闪过一丝宠溺。
“不吃亏。”
“而且……”
他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声音低沉而坚定,“很有趣。”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她在闹,他在笑,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兄弟,在身后守护。
百草山的建设,就这样在一场闹剧中,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一双眼睛正阴毒地盯着这一切。
“景王……景王妃……”
那是林家的眼线。
“原来他们躲在这里……还收编了一群逃兵……”
“得赶紧回去禀告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