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建立后的日子,比林晚想象中要……吵闹一些。
“婶婶!救命啊!有鬼!真的有鬼!”
一大清早,摄政王府(虽然他们还住在宫里,但为了区分,把暂居的偏殿挂了牌子)的门就被撞开了。
穿着明黄里衣、光着一只脚的小皇帝萧元宝,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一头扎进林晚怀里,浑身抖得像个筛糠的鹌鹑。
“怎么了这是?”
林晚正坐在镜前梳头,手里拿着一支赤金凤钗,那是昨儿个刚从拍卖会上“截留”下来的非卖品,正准备往头上比划。
“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是真的!”
萧元宝抽抽搭搭地指着皇宫西北角的方向,“朕……我想去御花园抓蛐蛐,迷路了,走到一个黑漆漆的院子外面。里面……里面有绿色的火!还有‘咕咕咕’的怪叫声!还有……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在飘!”
“白胡子老头?”
正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萧景珩动作一顿,正在系腰带的手停住了。
他眼神微冷:“是不是穿着道袍?”
“对对对!就是道袍!”萧元宝拼命点头,“他还喊着‘长生’、‘长生’……吓死朕了!”
林晚和萧景珩对视一眼。
皇宫西北角,那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通天台”和“炼丹房”所在地。自从先帝驾崩、国师失踪后,那里就被贴了封条,列为禁地。
“看来,咱们的‘大扫除’还有死角啊。”
林晚放下凤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闹鬼?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鬼。要是真有鬼,抓来放在戏班子里收门票,还能给国库创收呢。”
她站起身,从那只仿佛百宝箱一样的药箱里掏出两个奇形怪状的面罩(多层活性炭纱布口罩),递给萧景珩一个。
“走,夫君。咱们去会会这个‘白胡子老头’。顺便看看,那个败家先帝到底在炼丹房里藏了多少好东西。”
……
通天台下,炼丹房。
这里是整个皇宫最阴森的角落。高耸的围墙挡住了阳光,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枯黄中透着一股诡异的紫红色。
还没进门,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腐烂的腥臭气就扑面而来。
“咳咳……这味儿,超标了啊。”
林晚戴上口罩,嫌弃地挥了挥手,“重金属超标,硫化物超标,这哪是炼丹房,这是化工厂泄漏现场吧。”
萧景珩站在生锈的铁门前,看着门上那张已经风化了一半的封条,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这里,是他童年的噩梦来源之一。他曾经无数次被带到这里,被迫喝下那些颜色诡异的“补药”。
“小心点。”
他沉声道,“这里机关重重,先帝生前疑心病重,除了国师,谁都不让进。”
“放心,论机关和毒术,我是祖宗。”
林晚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糯米粉,并没有撒向僵尸,而是洒向了地面。
“滋滋——”
原本平平无奇的青石板地面上,有些地方接触到糯米粉后,竟然冒起了黑烟。
“看,地面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树汁,虽然干了,但遇到汗水或者湿气还是会通过皮肤渗入。”
林晚指了指那些冒烟的地方,“跟着我的脚印走,别踩错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来到了那座名为“长生殿”的主殿门前。
大门紧闭,里面确实隐隐透出幽幽的绿光,还伴随着“咕咕”的怪声,听起来确实挺像闹鬼。
“装神弄鬼。”
萧景珩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踹门。
“别踹!”
林晚连忙拦住他,“万一门上有毒粉包或者硫酸瓶子呢?这种老阴比的门,得用‘巧劲’。”
她掏出一根细铁丝,在锁眼里捅咕了两下。
“咔哒。”
那把据说只有国师才有钥匙的玄铁重锁,应声而开。
林晚轻轻推开门,一股冷风卷着绿色的粉尘扑了出来。她早有准备,拉着萧景珩迅速后退,撑开了一把油纸伞挡在身前。
待粉尘散去,两人这才看清殿内的景象。
饶是林晚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殿中央,摆着一尊巨大的青铜炼丹炉,炉底竟然还在燃烧!那绿色的火光,正是某种不知名的矿石在低温燃烧时发出的磷火。
而那些“咕咕”的怪声,来自于大殿四周密密麻麻的笼子。
笼子里,关着无数只巨大的蟾蜍、守宫(壁虎)、还有色彩斑斓的毒蛇。它们虽然还没死,但也奄奄一息,发出微弱的鸣叫。
至于那个“白胡子老头”……
“那是……先帝的画像。”
萧景珩指着炼丹炉后方的一幅挂画。那画挂在通风口,被风一吹,飘飘荡荡,在绿火的映照下,确实像个飘来飘去的鬼魂。
“这老头,死了都不安生,还挂这儿吓唬孙子。”
林晚翻了个白眼,走进去,开始在这堆“破烂”里翻翻找找。
“朱砂、雄黄、云母……啧啧,这纯度都不错啊,拿出去卖给烟花厂能值不少钱。”
“哎哟,这是千年太岁?可惜泡发霉了。”
她像个挑剔的收破烂大妈,一边翻一边点评。突然,她的目光被炼丹炉旁边的一个暗格吸引了。
那个暗格并没有锁,但是上面放着一个奇怪的金属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针孔。
“这是……”
林晚凑近看了看,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千机锁’。里面装的是高压毒气,一旦暴力拆解,或者输错密码,毒气就会瞬间喷发,方圆十丈之内,人畜不留。”
萧景珩眉头一皱:“你能解?”
“试试看。”
林晚从药箱里掏出一副听诊器(简易版,用竹管和薄膜做的),贴在金属球上,轻轻转动上面的刻度盘。
“咔……咔……”
细微的齿轮咬合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不是闹着玩的,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她和萧景珩都得变“兵马俑”。
“左三圈……右两圈……回正半圈……”
她嘴里念念有词,手指极其稳定地微调着。
“咔哒!”
一声脆响。
金属球裂开了,并没有喷出毒气,而是像莲花一样绽放,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武功秘籍。
而是一本泛黄的手札,和一块……残缺的羊皮地图。
“这是……”
萧景珩拿起那块羊皮,瞳孔猛地收缩。
他从怀里掏出之前在凉州得到的第一块地图碎片,两块拼在一起,断口处竟然严丝合缝!
“第二块碎片!”
林晚惊喜地叫道,“咱们运气不错啊!这老皇帝居然把这东西藏在炼丹炉旁边,也不怕烧了。”
“他不敢烧。”
萧景珩翻开那本手札,快速浏览了几页,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这是先帝的‘炼丹笔记’。上面记录了他为了长生,与西域毒宗交易的全过程。”
“他不仅用自己做实验,还用……宫女、太监,甚至宗室子弟做药引。”
萧景珩的手指在颤抖,尽管他早就知道父亲的残忍,但看到这些白纸黑字的记录,依然感到一阵恶寒。
“等等,这里写着……”
林晚凑过去,指着手札最后一页的一行朱砂红字。
“欲解‘牵机蛊’之母毒,需寻‘绝命谷’之寒潭。地图碎三,合而为一,方能寻得入口。”
“绝命谷?”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从未听说过此地。”
“地图上应该有标注。”
林晚看着那两块拼在一起的地图,上面的线条依然残缺不全,指向一个模糊的方位——北方。
“看来,咱们的第三块碎片,还有那个所谓的‘绝命谷’,都在北方。”
林晚叹了口气,把地图和手札收进怀里。
“北方……那是戎狄的地盘啊。”
她转头看向萧景珩,眼神有些复杂。
“夫君,看来你这个‘西域大都护’的头衔,还真不是白拿的。咱们还得去一趟边关,而且……可能还得深入敌后。”
萧景珩合上手札,眼中的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去。”
他看着林晚,“为了解毒,也为了……彻底了结这一切。”
“行吧。”
林晚耸耸肩,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反正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不过……”
她指了指那尊巨大的青铜炼丹炉,还有满屋子的瓶瓶罐罐。
“走之前,这玩意儿得处理了。这炉子至少有两千斤铜,卖了能给咱们凑不少路费。”
萧景珩:“……”
他看着自家王妃那一脸财迷样,忍不住笑了。
“好,卖了。”
“不仅卖了,这满屋子的毒物,也都交给你处理。”
“得令!”
林晚兴奋地搓了搓手。
“蟾蜍皮可以入药,蛇毒可以提炼血清,守宫干了是定惊的良药……哎呀,这哪里是炼丹房,这分明是我的‘原材料仓库’啊!”
……
当天下午,皇宫里传出了新的流言。
据说摄政王妃法力无边,单枪匹马闯入闹鬼的炼丹房,大战三百回合,终于收服了那个“白胡子老鬼”。
作为证据,有人看到一车车“被封印的法器”(其实是拆下来的铜铁废料)被运出了宫,卖给了城里的铁匠铺。
而小皇帝萧元宝,在得到林晚送来的一只用蟾蜍皮做的小鼓(消毒处理过的工艺品)后,终于破涕为笑,并且逢人就吹嘘:
“朕的婶婶,那是神仙下凡!连鬼都怕她!”
至于那块地图碎片和手札,则被林晚小心翼翼地缝进了萧景珩的贴身衣物里。
夜深人静。
摄政王府内,林晚趴在桌子上,在地图上画着圈圈。
“京城的事差不多了,国库有钱了,皇帝有人带了,贪官也杀得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正在擦拭宝剑的萧景珩。
“夫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景珩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望向北方,那是风雪呼啸的方向,也是他宿命的终点。
“等开春。”
他轻声说道,“等我把朝中的钉子再拔一遍,等你……把这京城的钱,再赚一波。”
林晚嘿嘿一笑,扑进他怀里。
“知我者,夫君也。”
“那我就趁这几个月,搞个‘冬季时装周’?再推销一下咱们的‘皇家御用暖宝宝’?”
“准了。”
窗外,北风渐起。
京城的繁华掩盖不住远方的战鼓声。
新的征程,正在酝酿之中。但在此之前,这对全天下最有权势(也最贪财)的夫妻,还要在这京华烟云中,再搅弄一番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