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在我身后无声合拢，那片漆黑像是活的一样，往我眼睛里钻。我站在原地没动，呼吸放轻，脑子里的系统却已经开始嗡鸣。
“微表情透视”直接开到最大，视野里扫出十二处空气的扭曲点，像是有人站在那里，但又不是人——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塞进现实的残影。我眯了眯眼，这些波动的节奏，和之前在仓库里看到的赵培生投影频率接近，但更稳，更……有攻击性。
我后退半步，背靠车壁。金属的冷意透过衣服传上来，不像是地铁车厢该有的材质，倒像是实验室的内衬。指尖在腕表裂痕边缘轻轻一划，那层胶带已经被我撕掉，金色液体正顺着裂缝往外渗，像在回应什么。
“痕迹回溯”启动。
眼前画面一抖，三道残影从不同方向滑出，脚底没沾地，动作也不连贯，像是被人用老式录像带快进播放。它们移动的轨迹不是直线，也不是弧线，而是某种带拐点的折线，像是在跳一种诡异的舞步。
我明白了——这不是物理移动，是记忆的“投放”。
我刚想撤回能力，一股震荡波突然从正前方炸开。那根金属棒砸在离我鼻尖不到十公分的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敲在鼓面上。我整个人被震得后仰，耳朵里嗡的一声，脑子像是被人拿扳手拧了一圈。
“逻辑链强化”直接断了。
思维卡住，像是视频缓冲。0.7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种地方，足够被人削掉脑袋。
我张嘴，本能地哼起《茉莉花》。调子不准，但节奏稳。小时候我妈哄我睡觉就哼这个，她说这旋律能压住杂音。现在，它压住的是我快炸开的脑神经。
音节一出口，系统警报的尖锐感就弱了几分。我趁机把电子表贴在胸口，用摩尔斯代码敲出一串短长组合——魏九能懂。
三短三长三短。
“我在，但被干扰。”
回应很快，一道微弱震动从表盘传来，是魏九的确认信号。接着，一段数据流顺着裂缝渗进来：列车外壳含有“逻辑孢子”代谢物，这类东西能屏蔽能力，但会放大使用者的思维频率——换句话说，越想用能力，越容易被锁定。
我笑了下。
那就别想。
我故意放空脑子，眼神放虚，像是被打懵了。果然，那三道残影开始收拢，动作从试探变成逼近。其中一个抬起金属棒，棒身上的纹路开始发红，像是烧热的铁条。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肘，撞向左侧那人的手腕。他动作一顿，我顺势屈膝顶上，对方重心一偏，金属棒脱手，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系统突然炸出一行猩红提示：
【检测到多重因果叠加，启动应急协议——“痕迹回溯”升维至“轨迹预演”（限时45秒）】
视野瞬间变了。
三条淡金色的虚线从敌人身上延伸出来，像投影一样铺向前方三秒内的路径。我看到左边那人会先蹲身，右手摸向腰侧；中间那个会抬腿扫我下盘；右边的则会从背后绕出，准备锁喉。
我动了。
侧身、抬肘、屈膝，动作几乎和预演重叠。左边那人手还没碰到武器，我肘尖已经顶上他肋下；中间的腿刚抬到一半，我膝盖撞上他大腿外侧，听见一声闷哼；右边那个刚绕到背后，我反手一拽他衣领，借力甩向车门。
砰的一声，车门纹丝不动，那人却像撞上墙一样弹回来，趴在地上没再动。
我喘了口气，低头看表。裂痕比刚才宽了，金色液体渗得更多，像是在流血。但视野里的金线还在，时间还剩38秒。
“轨迹预演”不是回溯，是预判。它不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要对方的动作在系统能捕捉的逻辑链内。
我抬头，剩下两个敌人已经退到车厢尽头，站姿变了，不再分散，而是并肩而立，像是在等什么。
然后，车厢广播响了。
不是音乐，也不是通知。
是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轻，稳，带着点沙哑。
“小默，别怕，妈妈在。”
我浑身一僵。
那是我妈。
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可这声音，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不是录音，不是模仿，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熟悉感。
我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不能信，不能听，不能让这段声音把我拉进去。上次闪回看到她走进胚胎舱的画面，差点让我在仓库里失神三分钟。
可这声音还在继续。
“你不是一个人，钥匙一直都在。”
我抬手砸向广播喇叭，一拳下去，外壳裂了，但声音没断。反而更清晰了，像是从脑子里直接响起。
系统开始闪烁红光，提示“记忆入侵，建议强制中断”。
我闭眼，把《茉莉花》的调子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哼。可这回不管用，旋律被那声音一点点撕开。
就在这时，车厢的灯开始闪。
不是随机闪，是有规律的——三短三长三短，和我刚才发的摩尔斯代码一样。
是柯谨。
他在外面用粉笔阵列反向注入频率，干扰声波共振。灯光一亮一灭，像是在打节拍，硬生生把那段声音切成碎片。
我睁开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广播里的声音断了，取而代之的是魏九的震动信号。他远程锁定了那根掉落的金属棒，分析出能量源编号：E-7——清源警备学堂旧实验室第七区。
这不是随机伏击。
是测试。
他们要确认“持钥人”能不能在干扰、幻象、心理攻击下依然保持行动能力。而我刚才的反击，尤其是“轨迹预演”的触发，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我低头看表，时间还剩21秒。
金线依旧延伸，但比刚才淡了些。敌人还没动，但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在车厢连接处，背后是一扇我看不清的暗门。
我往前走了一步。
地板没发出声音，但脚底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不是列车运行的震，更像是……某种机械在启动。
魏九的信号又来了，这次是警告：列车能源核心开始升温，外部温度监测显示b3层维修通道已上升12度。
我盯着那扇暗门。
它动了一下。
不是开，也不是关，而是……内凹了一寸，像是被什么从里面吸住了。
我抬手，摸了摸表盘上的裂痕。
金色液体沾在指尖，温的。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频率。
低频震动，从脚底往上爬，像是某种信号在召唤。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列车的编号是07-23-1。
07，是我。
23，是母亲死亡日期。
1，是……启动。
我往前迈了一步。
车门没拦我。
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片更深的黑。
我刚要抬脚，表盘突然剧烈震动。
系统弹出最后一条提示：
【轨迹预演剩余时间：0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