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刚划下第一道血痕，洞外的岩壁轰然炸裂。碎石如雨砸落，我本能地抬臂护住阵图，肩头却猛地一震——赤羽的翼刃已劈入三寸，黑气顺着裂缝渗进来，像毒藤般往地面蔓延。
老祭司之女一把将我拽向阵心：“别停！继续画！”
我咬牙压住翻涌的气血，短刃再次抵上石面。可就在我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时，胸口玉珏骤然发烫，几乎灼穿皮肉。与此同时，左肩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不——”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左翼不受控制地展开，黑色羽翼猛然张开，撞上洞顶，碎石簌簌落下。可那不是寻常的黑翼，羽脉之间浮现出猩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正顺着经络往心口窜。
“血翼咒！”老祭司之女脸色骤变，“他已经开始吞噬边军魂魄，你的血脉与他同源，被引动了！”
我试图收翼，可指尖刚触到羽根，一股滚烫的热流便冲上脑门。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低语——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惨叫、哀求、怒吼，全是那些被吞食的将领残魂在嘶喊。
“杀了他……杀了他……”
赤羽的怒吼从破口处传来：“私生女！你体内的血也是他的赐予！你以为你能挣脱？”
他双翼大展，翼刃高举，狠狠劈向石门残缝。黑光暴涨，直冲阵心。我来不及多想，抓起玉珏迎上去。金光与黑气相撞，轰的一声炸开，气浪掀得我 backward 滑出数尺，后背撞上石台，喉头一甜，血顺着嘴角淌下。
可那冲击也震退了赤羽，他踉跄后退，翼刃卡在岩缝中，一时拔不出来。
“快！”老祭司之女冲我喊，“现在只有你能稳住阵眼！别让血咒彻底占据你！”
我撑地欲起，左翼却再度抽搐，血纹又蔓延了一寸，已经逼近肩胛。意识像是被什么拖着往下坠，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母亲倒下的身影，圣殿火光，还有那个曾救我的白衣身影，站在诛仙台边缘，剑尖滴血。
不能倒。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神志稍稍清醒。低头看向插在地上的短刃，刃身映出我扭曲的脸。
若连这点痛都扛不住，怎么替他们讨回公道？
我伸手握住刀柄，没有迟疑，反手将刀尖对准左肩翼根，用力刺下。
“啊——！”
一声闷响，利刃穿透皮肉，钉入骨骼。鲜血喷溅而出，一部分洒在阵图上，一部分滴落在颈间玉珏。那玉石原本微弱的光芒，忽然剧烈闪烁，随即爆发出一道刺目金光，顺着血脉逆流而上，直冲左翼。
血纹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退缩半寸。羽翼剧烈颤抖，终于不再完全失控。
我跪在地上，左手死死攥住刀柄，右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呼吸急促，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混着血水滴在阵图边缘。
“有效……”我喘着气，声音沙哑，“它怕昆仑仙气。”
老祭司之女快步上前，蹲在我身旁，一手按住我未受伤的肩膀：“别松手，血咒不会轻易退去。你现在做的，是用凡人之躯对抗皇族禁术，每撑一刻，都是在撕裂他的根基。”
我点头，牙齿打颤：“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
她盯着阵图，目光沉沉：“你已经完成了最后一笔。阵法即将启动，但必须有人留在阵心引导残魂归位。一旦开始，你就不能再动，否则阵毁人亡。”
“我明白。”
“还有一个问题。”她压低声音，“血翼咒与你血脉相连，它会不断反扑。刚才那一刀只是逼退，不是斩断。若你在引导过程中再次失控，不仅你自己会沦为离渊的傀儡，这些残魂也会被彻底吞噬。”
我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已有了决断。
“把我的翅膀锁在阵柱上。”我说，“用铁链，或者结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它脱离阵心。”
她看着我，片刻后点头：“好。”
她起身走向石台边缘，从袖中取出一条暗红色锁链，链身刻满古老符文，末端连着两枚青铜环。那是祭司专用的缚灵链，专为镇压暴走的灵体所制。
她将锁链绕过我的左翼，穿过阵图中央的主符线，再扣进地面凹槽。随着一声轻响，青铜环闭合，整条链子泛起微光，将我的羽翼牢牢固定在原地。
“这链子能压制异常灵力流动。”她说，“但它也会限制你的行动。一旦启动阵法，你就真的动不了了。”
我伸手摸了摸玉珏，它还在发烫，但不再灼人，反倒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贴着我的皮肤共鸣。
“够了。”我说，“只要能让他们说话，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阵图上的血痕开始发光，由暗红转为金红，一道道纹路依次亮起，如同苏醒的脉络。
我盘膝坐定，双手置于膝上，闭目凝神。
就在阵法即将完全激活的瞬间，左肩伤口突然剧烈抽搐。那股熟悉的滚烫再次袭来，血纹重新浮现，沿着锁链往上攀爬。
“他在强行唤醒咒法！”老祭司之女厉声道，“烬！守住心神！”
我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阿烬，你是我的骨血，何必反抗？只要你臣服，我许你共掌翼族。”
是离渊。
他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你以为那些残魂真能开口？他们只会带来混乱。而我，才是秩序的建立者。回来吧，孩子。”
我浑身一颤，握拳的手指几乎抠进掌心。
不是孩子。
从来都不是。
我猛地睁开眼，盯着自己插在肩头的短刃，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刃又往里推了一分。
鲜血涌出更多，顺着臂膀流下，在阵图上画出新的痕迹。玉珏随之剧烈震动，金光如潮水般涌出，与阵图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血纹停滞了一瞬。
然后，缓缓退去。
“你说错了。”我低声说，“秩序不该建在尸骨之上。”
话音落下，阵图彻底点亮。
十道虚影从四面八方浮现，围绕石台缓缓旋转。有的穿着残破铠甲，有的披着祭司长袍，面容模糊，却个个带着不甘与愤怒。
洞外，赤羽仍在撞击石门，可每一次攻击都被阵法反弹。他怒吼着，声音里竟透出一丝恐惧。
老祭司之女站在我身后，声音肃穆：“残魂归位，真相启封。今日，你们要说的话，必将传遍圣殿。”
我抬起右手，指尖沾血，在空中划出最后一个符印。
“以血为引，以魂为证。”
“我在此，代你们发声。”
短刃插在肩头，纹丝未动。
血顺着刀刃滴落，砸在阵图中央，溅起一朵细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