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这几个月的生活,不用再像从前那样风餐露宿、辛苦劳作,气色好了不少,倒也白皙了许多,身子也圆润了起来,少了几分之前的清瘦。
她微微嘟起嘴,娇嗔道:“人家不想这样啊。如今娘也有下人侍候着,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料,安之又有乳娘,嫂子带着,也不用我多费心,我实在是闲不住。之前我想和嫂子去把杨家的田来收拾好,你不也不许,说那田已经雇了农户打理,不用我操心。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成了猪了,除了吃就是睡。”
刘庆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心中一软,伸手搂过秀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笑道:“你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叫上苦了。以前,你总说要是能天天不干活就好了,现在愿望实现了,倒又嫌弃起来。”
秀姑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道:“那不一样嘛。以前是太累了,想歇歇,现在是歇得太久了,浑身不得劲。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不想只做个被你养在府里的闲人。”
刘庆轻抚着她的头发,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秀姑性子勤劳,闲不住,之前便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如今进了侯府,规矩多了,束缚也多了,她难免会觉得不自在。
“那你想做些什么?” 刘庆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秀姑眼睛一亮,抬起头看着他:“我听说工坊那边有不少女工,在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我想去那边看看,或许能帮上些忙。”
刘庆略一思索,摇摇头:“工坊那边人多眼杂,且有不少铁器、火器,不安全,你去不得。”
秀姑脸上的光芒暗了暗,又道:“那我去粮仓看看?我可以帮忙清点粮食,或者给那些看守粮仓的士兵做些鞋袜?”
刘庆还是觉得不妥:“粮仓重地,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样吧,府里不是新办了个绣坊,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学些手艺吗?你去那里看看,指导指导她们,也算是做点事,如何?”
秀姑闻言,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好啊,绣坊好,我以前也学过些刺绣,去那里正好能派上用场。”
刘庆看着秀姑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心中那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朗声笑道:这下满意了?不过可有一样,不许累着自己,每日去绣坊待上两个时辰便回来。儿子可不能没亲娘带。
秀姑被他说得脸颊微红,嗔怪地翻了个白眼:如今桃红每日回来把安之抱在怀里就不松手,喂奶换尿布都抢着做,我这亲娘倒像个摆设,再这么下去,怕真是要认不得我了。 她话锋一转,眉眼舒展起来,不过也好,我这粗手笨脚的性子,确不如桃红细心周到,倒也落得个自在。我瞧着刺绣也有趣,往后府里的绣活就全由我来张罗,定能让姐妹们穿得风光些。
刘庆听了这话,忍不住摇头失笑。秀姑的刺绣功夫,他是真真切切见识过的。前几日她兴冲冲递来一方手帕,说是新绣的鸳鸯戏水,他对着那方帕子辨认了半天,只见两只毛茸茸的物件歪歪扭扭,倒像两只滚泥潭的小狗,实在没敢贸然开口。直到秀姑自己嘟着嘴说 这鸳鸯绣得不如绣娘的好看,他才勉强从那团乱线中看出些许绯红翠绿,只得硬着头皮夸赞:娘子好手艺,这鸳鸯瞧着...... 倒是憨态可掬。
偏偏秀姑只要听见他的夸奖,便立刻喜上眉梢,眼角的笑纹都堆成了花,全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如今她与孙苗、桃红处得极好,情同亲姐妹一般。每日午后,她的嫂子带着牛牛过来,几个女人便凑在暖阁里做针线,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时而传来咯咯的笑声,倒让这深宅大院添了许多活气。
院子里如今有三个孩子嬉闹,最大的是田墨承,已经三岁了,能跑能跳,却总趁人不注意溜出来掏鸟窝;秀姑嫂子的孩子还没正经取名,只唤着小名牛牛,一路逃难中,没吃上过好的,身子骨也不坚硬,如今营养跟上,也眼看着长个;最小的便是刘安之,虽然一岁了,但话还说不真,却总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两个兄长,咿咿呀呀地要凑趣,三个孩子在院里追跑打闹,常把乳母和嫂子急得团团转。
这满院的生气,倒让刘庆在处理军政要务之余,多了几分慰藉。他将几个孩子都视如己出,每日回来,总要先去看看孩子们,或教田墨承识几个字,或抱着安之逗弄片刻,连带着对牛牛也格外疼惜,时常让人买些糖糕给他。
说起秀姑的嫂子,当初进府时还颇费了些周折。她先前总嫌弃刘庆出身寒微,不止一次在秀姑面前挖苦过,说 嫁个穷秀才能有什么出息。后来秀姑派人接她来侯府,她还老大不情愿,支支吾吾地说怕打扰侯爷清净。直到秀姑让人把牛牛一把抱走,说想孩子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来了。
初到侯府时,她总显得局促不安,见了刘庆便低头垂目,连话都不敢多说,吃饭时也只敢小口扒拉,处处透着寄人篱下的拘谨。好在秀姑性子爽朗,日日拉着她说话,教她认府里的物件,带她去花园散心,又让嫂子不必拘谨,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位嫂子也是苦命人,逃难路上生下牛牛,连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更别提好好坐月子。如今落下了病根,时常腰酸背痛,阴雨天更是咳得厉害。在扬州时为了糊口,她还得帮人做织工,刘母腿脚不便,身子也弱,秀姑又才生产不久,寒冬腊月也得把手伸进冰水里,身子早就亏空了。如今到了侯府,自然不用再做这些粗活,刘庆特意让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又让仆妇伺候。
周王府开的同德坊有位老郎中,医术精湛,刘庆常让人把他请回府里给女眷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