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陷入短暂的沉默。多尔衮突然收起折扇,躬身行礼:太后所言极是。 他的目光扫过济尔哈朗紧绷的下颌,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东征朝鲜不胜,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济尔哈朗正要反驳,却见礼亲王代善颤巍巍起身,白发在穿堂风中凌乱:老臣附议。如今内忧外患,东进既可稳固后方,又能积蓄力量。
最终,朝会以多尔衮的东进之策定调。散朝后,济尔哈朗望着多尔衮远去的背影,对亲信贝勒吞齐说道:多尔衮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握紧腰间的宝刀,刀刃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朝鲜之战若胜,他的威望将无人能及......
他咬牙道“我要向太后言明。”
永福宫的宫灯次第亮起,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如同一道道细密的牢笼。布木布泰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的银针在绣绷上穿梭,明黄缎面正勾勒着五爪金龙的轮廓,腹中胎儿偶尔的胎动让她微微皱眉。当济尔哈朗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时,她抬手示意苏茉儿屏退左右,绣架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济尔哈朗踏入内殿,他单膝跪地时,腰间的白玉佩环相撞发出清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迫:太后,多尔衮执意东征朝鲜,其中必有蹊跷! 他抬头时,眼中血丝密布,先帝苦心打下的辽东三城,如今也被他弃之如敝履,却要舍近求远?
布木布泰将绣绷轻轻放下,指尖抚过龙纹的金线:辅政王也是为大清长远计,朝鲜物产丰饶,若能据为己有......
太后! 济尔哈朗猛地打断,又惊觉失仪,忙叩首请罪,臣得密报,多尔衮的亲信已与吴三桂的使者在宁远会面!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语,那吴三桂虚张捷报骗得明廷封爵,我却想他定然是与多尔衮暗通款曲,否则何以我军才一撤,他就入驻?这些想来,怎能不让人胆寒?
布木布泰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中的帕子无意识地绞紧。窗外的风突然呼啸起来,恍若远方战场的厮杀声。她稳住声调:或许是你多虑了,辅政王一心为国......
太后! 济尔哈朗膝行半步,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恳切,若东征得胜,多尔衮威望将无人可制;若战败,他大可率白旗部降明,拿我们的头颅作投名状! 他想起议政时多尔衮眼中的锋芒,后背渗出冷汗,如今八旗人心惶惶,粮草军械皆不足,这一战,分明是他谋取大权的赌注!
布木布泰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暗沉的天空。皇太极临终前的嘱托犹在耳畔,而眼前的局势却如乱麻。她轻抚腹部,腹中的孩子突然有力地踢了一脚,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济尔哈朗, 她转身时已恢复平静,你且暗中留意,但不可轻举妄动。 她的目光扫过济尔哈朗紧绷的面庞,如今福临年幼,大清经不起内耗。
济尔哈朗望着太后坚毅却略显疲惫的面容,终究咽下未尽之言。他重重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臣遵旨,但求太后千万小心。 退出永福宫时,寒风裹挟着雪片扑在脸上,他回望灯火通明的宫殿,心中暗叹。
而在永福宫内,布木布泰望着摇曳的烛火,绣架上的金龙尚未完工,却已显露出狰狞之态。她轻抚腹部,低声呢喃:孩子,你可知道,这江山要守住,有多难......
与此同时,在汉城的景福宫内,朝鲜仁祖望着边关急报,手捧密信瑟瑟发抖。他怎会不知,一场灭顶之灾正从北方汹涌而来。
而此时的多尔衮,已在盛京校场点兵,八旗军旗猎猎作响,海东青的嘶鸣响彻云霄。这场东征,不仅是为了掠夺资源,人力,更是他迈向权力巅峰的关键一步。
布木布泰牵着年幼的顺治,步入校场,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一战,能为大清杀出一条生路。
在两京是非之时,刘庆已然挥兵西进,他指挥着平逆军,一路碾压式的将巩县轻易拿下,却也没有停下,继续向西,三日后又占领了偃师,兵锋直指洛阳,一时留守洛阳的李自成大军惶恐不安。
而率军南下至新野的李自成这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他大军南下,才至新野,就得知张献忠已拿下武昌,这让他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是彻底破产。
帐内牛油烛芯爆开火星,气氛很是凝重,李自成叹了口气道“牛先生如今这,如何是好?”
将牛金星青灰长袍上的云纹映得明明灭灭。李自成摩挲着腰间鹿皮箭囊,囊口被指腹磨出的凹陷带着经年累月的温度。
闯王, 牛金星的折扇敲在行军舆图上,洛阳至武昌的路线被朱砂标得猩红,刘庆取巩县、克偃师,看似势如破竹,实则犯了孤军深入的大忌。其粮草辎重皆需从山东转运,臣料定他三日之内必在黑石关受阻。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见刘体纯攥紧刀柄,又放缓语气:倒是张献忠义军占据武昌,断了我军南下湖广的生路......
断了便抢回来! 刘体纯虎目圆睁,甲胄碰撞声震得烛火摇晃,末将愿率三万铁骑,踏平武昌城!
不可! 牛金星折扇猛地收拢,武昌城高池深,且张献忠刚得民心。我军若强攻,恐刘庆趁机袭取洛阳,腹背受敌。 他转向李自成,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依臣之见,大王可修书与张献忠,许以荆襄之地,共伐刘庆。待平逆军覆灭,再...... 他做了个切割的手势,帐中将领们心照不宣地露出狠色。
李自成却突然抓起案头的酒囊,仰头痛饮。辛辣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虎皮椅上洇出深色痕迹:牛先生,你说这天下英雄,何时变得这般像皮影戏里的傀儡?
他的目光穿透帐幔,仿佛看见洛阳城头飘扬的平逆军旗,又想起当年在商洛山中誓要 均田免赋 的豪言,刘庆有火器营,张献忠有水师,咱们有的,不过是饥民手里的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