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您说!刘姐!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周文海办得到,绝不含糊!”周文海在电话那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语气无比热络。
“我听说,你们学院最近出了个很了不得的学生,叫夏缘?”刘奕英慢条斯理地搅动着话题,像在拉家常,“好像还在《广播学院学报》上发了篇文章,得到上面领导的赏识?”
“哦?是有这么回事!院里正把她当正面典型宣传呢!说是给我们学院争光了!”周文海不疑有他,连忙邀功。
刘奕英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像一片冰冷的羽毛,顺着电话线,轻轻刮在周文海的耳膜上,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文海啊,年轻人嘛,有才华是好事。但是,步子迈得太大,就容易摔跤。”刘奕英的语速放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有些在地方上养成的坏风气,是不能带到京城来的。爱出风头的人,性格通常都比较躁动,行为也容易激进。他们有强烈的自我表现欲望,总想得到他人的认可,这种心理,有时候会让他们走上邪路。”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我们家斯民,你也知道,从小就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就爱跟这些舞文弄墨的人打交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担心他被人带坏了。”
周文海混迹官场多年,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他脑子里的算盘瞬间打得噼啪作响。什么“担心斯民被带坏”,什么“行为激进”,全都是幌子!真正的意思只有一句:这个叫夏缘的,碍了陶家女主人的眼,必须除掉!
陶家的势力在京城根深蒂固,而宋佳佳的父亲宋启明又是即将高升的实力派。陶、宋两家联姻在即,这是京城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自己只要办好这件事,就等于同时卖了陶、宋两家一个人情。而牺牲的,不过是一个无根无凭、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女学生。这笔买卖,简直划算到了极点!
“刘姐,我明白了!”周文海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驱散了所有油滑,换上了一股公事公办的狠厉,“广播学院是为国家培养优秀新闻工作者的摇篮,我们必须牢牢把控思想阵地,塑造学生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绝不允许任何思想不纯、作风有问题的人,在我们这里兴风作浪,污染风气!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您和陶哥为这种小事烦心!”
“那就好。”刘奕英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优雅地挂断了电话。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霓虹灯的光芒在远处织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夏缘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在接到通知时,终于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冷静吗?我倒要看看,当整个规则和体系都与你为敌时,你那点可怜的小聪明,还能不能让你全身而退。
这把刀,她已经借出去了。现在,她只需沏上一壶好茶,静静等待刀锋落下,血溅当场。
京城广播学院,副院长办公室。
周文海放下电话,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靠在椅背上,许久才缓过神来。他知道,这是他攀附权力的一个绝佳机会,办好了,前途无量;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他立刻召集了教务处的几位主任,以院长出国考察、自己全权主持工作为由,对大三学生的实践课题进行了“微调”。
夏缘并不知道一个专门针对她的阳谋正在策划。两天后的下午,她拿着一叠写好的稿纸,来到了电影厂摄影棚,找到拍完室内戏的巩雪。
巩雪正在化妆室卸妆,看到夏缘,只是从镜子里淡淡地瞥了一眼:“放那儿吧。”
夏缘将剧本大纲放在桌上,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她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巩雪的声音:“等一下。”
闻言夏缘停下脚步。巩雪拿起那叠稿纸,只翻了第一页,读出了上面的标题——《红玫瑰与白月光》。
仅仅五个字,就让巩雪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快速地翻阅着,越看,眼神越亮,拿着稿纸的手指微微发抖。夏缘笔下的故事,大胆,出格,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那个名叫“王娇蕊”的女主角,热情如火,放纵不羁,却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一份纯粹的安宁。她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用自己的美貌和身体作为武器,去换取她想要的一切,最终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这个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它触碰到了巩雪作为一名演员最深的渴望,也映射出她现实生活中某些无法言说的困境。
“你写的?”巩雪放下稿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缘颔首道:“嗯。”
巩雪不放心地问:“投资……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夏缘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您点头,一个月内,我们就可以在香江开机。”
巩雪沉默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被誉为全国最美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挣扎和决断。良久,她终于开口:“好。我去香江。”
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将要放弃国内的一切,去赴一场前途未卜的豪赌。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女孩,她心中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夏缘放下心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许多人的命运,都将因为她的到来,而彻底改变航向。
离开京城电影制片厂,夏缘顺便去了不远处的邮电局。她要打一个长途电话,一个打给香江的电话。
在那个需要排队、需要接线员转接的年代,打一个长途电话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夏缘在嘈杂的大厅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被叫到号,走进一间隔音很差的小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