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南巡？”
“不带一兵一卒？”
“三日后，亲临长江北岸？！”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刚刚因敕令而沸腾的京城上空炸响。
前一秒还沉浸在“皇恩浩荡”与“人道除魔”的狂热中的文武百官，下一秒就集体石化了。
皇宫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听到了一个疯子最荒诞的梦呓。
下一刻，这寂静被山崩海啸般的哗然所取代！
“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老学士魏征风，他那张刚刚还因激动而红光满面的脸，此刻已是煞白一片，连胡子都在发抖。
“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北地亿万子民的主心骨，是这皇道领域的根基！您若亲身涉险，万一……万一有任何差池，这刚刚凝聚起来的民心士气，将瞬间土崩瓦解啊！”
“陛下！请收回成命！”
“末将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将大军开赴长江！何须陛下亲冒矢石！”
身披重甲的呼延啸“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坚硬的地砖被他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虎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地咆哮着。
“陛下若执意要去，就请先斩了末将的头，用末将的头颅去为陛下开路！”
紧随其后，刚刚走下高台没多久的萧绰与娅娜也疾步返回，两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同样的震惊与不解。
“陛下，这太冲动了。”
萧绰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却快了几分，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它的攻击方式、弱点、领域特性，全是迷雾！您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怎能以身作饵，去试探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娅娜的眼神则冰冷如刀。
“你想当诱饵，可以。但不是现在。”
“你死了，谁来杀它？靠我们吗？”
她的质问，直接而尖锐，毫不留情。
整个大殿，瞬间变成了一场风暴的中心。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忠诚与担忧，都化作了锁链，要将陈希牢牢地锁在这皇位之上。
然而，陈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只是用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这些心急如焚的臣子。
直到殿内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才缓缓开口。
“你们以为，朕是要去打仗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不。”
“朕是要去……净化。”
陈希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带着极致腐朽与贪婪气息的黑气，在他掌心浮现。
嗡——！
这缕黑气出现的瞬间，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魏征风、呼延啸这些修为稍弱的人，只觉得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暴戾从心底涌起，仿佛最深处的欲望都被勾动了。
“这是朕从那‘东西’身上，截取的一丝气息。”
陈希的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现在，有什么感觉？”
魏征风脸色大变，骇然道：“老臣……老臣刚才竟想将身边的同僚撕碎！”
呼延啸也是一脸后怕，他刚刚脑子里闪过的，竟是屠城掠地的血腥念头。
“看见了么？”
陈希五指缓缓收拢，金色的皇道龙气升腾而起，如烈火烹油，瞬间将那缕黑气焚烧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神国’的污染。”
“它甚至不需要军队，只需要将它的领域展开，我北方大地上，所有心智不坚的人，都会变成只知杀戮与纵欲的野兽。”
“百万大军开过去？在接触到它的领域边缘时，就会有超过半数的士兵心智崩溃，甚至临阵倒戈，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袍。”
“那不是战争，那是献祭。”
陈希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让他们从焦急中冷静下来，却又坠入了更深的冰窟。
原来，敌人是这样战斗的？
这还怎么打？
“所以，必须由朕去。”
陈希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因为，唯有朕的【皇道领域】，能正面抵挡、并焚烧它的污染。”
“朕不是去送死，朕是去建立一座前哨，一座桥头堡，一座插在敌人心脏旁边的，属于‘人道’的烽火台！”
“朕的龙旗在哪里，朕的领域就在哪里。朕的领域在哪里，我人族的阵地，就在哪里！”
“此战，无关兵力，无关谋略，只关乎……领域与领域的对抗，意志与意志的碾压！”
一番话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陈希描绘的这幅恐怖而又宏大的战争图景给震慑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们的皇帝，将要进行的，是一场神明之间的对决。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情感上，谁又能接受自己的君主，孤身一人去面对那样的怪物？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陛下。”
一道憨厚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张三、李四、王大牛这几位从龙城一路跟随陈希血战至今的亲随，正笔直地站在殿门口。
他们没有穿华丽的朝服，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劲装，身上带着常年征战留下的铁血煞气。
为首的张三，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希，没有说任何大道理，只是用最朴实的话说道。
“陛下，俺们不懂什么领域，也不懂什么神。”
“俺们只认将军。”
王大牛瓮声瓮气地接了一句。
“将军去哪，俺们就去哪。”
李四的双刀握在腰间，眼神锐利如鹰。
“将军的背后，得有人守着。”
他们的话很简单，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
在他们是皇帝、是丞相、是元帅之前，他们首先是一个团队，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过命的兄弟。
陈希看着这几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那冰冷如铁的决心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可以拒绝臣子的谏言，却无法拒绝兄弟的追随。
“好。”
陈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驱散了满殿的阴霾。
“你们，随朕同去。”
他转过身，看向魏征风等人，声音恢复了君主的威严。
“朕意已决。”
“朕在前方立阵，尔等在后方固国。此为君臣之道，亦是此战必胜之基！”
“传朕旨意。”
“三日后，朕，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