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卫东转身走回她身边,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裴秀智,听我说。你现在拥有的,可能是一种非常珍贵但也非常危险的能力。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很多人想利用我,或者让我消失。”裴秀智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颤抖但清晰,“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乔卫东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个女孩,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在努力保持清醒和理智。
“我会保护你。”他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承诺,“只要我还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裴秀智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害怕的眼泪,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被理解的释然,被珍视的感动,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悄然滋生的依赖。
“我相信你。”她说。
乔卫东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站起身:“先吃饭吧,粥要凉了。”
他走到厨房,拿来碗勺,盛好粥放在她面前。很自然的动作,像家人一样。
裴秀智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带来久违的暖意。她偷偷抬眼,看乔卫东坐在对面沙发上,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眉头微皱,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这个男人,为了她,动用了多少资源?承受了多少压力?而他甚至不确定她的能力是真是假,只是选择相信。
“乔先生。”裴秀智忽然开口。
“嗯?”
“那个硬盘……解锁了吗?”
乔卫东放下平板,摇了摇头:“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密码错误太多次,现在锁死了。需要金成焕的指纹,或者他的生物密钥——比如虹膜、声纹,但那些已经随他……”
他忽然停住,看向裴秀智。
裴秀智也想到了什么,勺子停在半空:“我……我在梦里见过他。很多次。如果我的梦境能那么详细地还原现场,那我能不能……梦见他的密码?或者他设置密码的习惯?”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但乔卫东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可能。”他站起身,“你需要什么条件?安静的环境?特定的时间?”
“我需要……看到他。”裴秀智也站起来,“照片,视频,他用过的东西,什么都好。越多关于他的信息越好。然后……让我试着做梦。”
乔卫东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好。我让人把金成焕所有的资料都送过来。但你不能勉强自己,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停止。”
“我知道。”裴秀智深吸一口气,“我也想……做点什么。不只是被动地被保护。”
她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不只是作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先知”,而是能真正帮上忙的伙伴。
乔卫东看懂了她的眼神。他笑了,这次是真正的、温和的笑。
“那就合作吧。”他说,“你负责‘看见’,我负责‘行动’。”
……
那一晚,裴秀智没有再做预知死亡的噩梦。
她睡在安全屋的主卧室里,床头柜上放着金成焕的生平资料、照片、工作笔记的复印件,甚至还有一段他从公司年会上的发言视频——乔卫东让人连夜整理送来的。
睡前,她一遍遍看那些材料,试图在脑海里构建金成焕的形象:一个四十岁的投资经理,毕业于首尔大学,有妻子和两个女儿,喜欢打高尔夫,办公室抽屉里常备胃药——他有慢性胃炎。
很普通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卷入这么大的阴谋?是因为贪婪,还是被迫?
裴秀智带着这些问题入睡。然后,她做梦了。
不是预知梦,更像是某种“回溯梦”——她以第一视角,经历着金成焕生命最后几天的片段:
他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脸色发白,手指颤抖着按下删除键;他深夜在停车场接到电话,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钱已经打到账户了,东西呢?”;他回到家,妻子在厨房忙碌,女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叫“爸爸”,他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肩膀在颤抖;最后,他站在韩进金融中心楼顶,雨打在他脸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
裴秀智猛地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房间里只有夜灯微弱的光。她坐起身,心脏狂跳,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她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和笔——这是她的新习惯,把梦境细节立刻记下来——快速写下:
“密码和女儿有关。大女儿的生日?不,是……是小女儿画的那幅画。他办公室抽屉里,压在最下面的那张画。画上有太阳、房子、一家人,角落里有一行数字,是孩子胡乱写的,但他记住了,当成密码……”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裴秀智写得飞快,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写完后,她看着满纸的文字,忽然有种奇特的感受——这不是预知,也不是回溯,更像是……她进入了金成焕的记忆,读取了他潜意识里最深的秘密。
这个能力,比预知死亡更可怕,也更强大。
她拿着笔记本走出卧室。客厅里亮着微弱的落地灯,乔卫东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平板电脑滑落在手边。他睡着了,但眉头依然皱着,像在梦里也在处理难题。
裴秀智轻轻走过去,蹲在沙发边,看着他的睡脸。卸下了白天的冷静和强势,此刻的他看起来……很累。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嘴角抿得很紧。
她想起沙漠里那些关于他的传说——如何一夜之间调来救命物资,如何为女医生建造医疗中心,如何保护女军官摆脱政治婚姻。这个男人,好像总是在守护别人。
那谁来守护他呢?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裴秀智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摇摇头,把笔记本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过滑落的平板,准备放在一边。
就在这时,乔卫东忽然动了。他睁开眼睛,眼神先是瞬间的警觉,看清是她后,才放松下来。
“几点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凌晨四点。”裴秀智轻声说,“我……梦到了一些东西。关于密码的。”
乔卫东坐起身,薄毯滑落。他拿起笔记本,借着落地灯的光快速浏览。越看,眼神越亮。
“小女儿的画……”他喃喃重复,然后看向裴秀智,“金成焕的办公室在案发后被警方查封,但原始物品应该还保存在证物仓库。如果画真的在那里……”
“如果密码真的是那行数字,就能解锁硬盘。”裴秀智补充道。
乔卫东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裴秀智开始不安,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确定要去吗?”他问,“去证物仓库,接触和金成焕死亡直接相关的东西。可能会触发更强烈的……反应。”
裴秀智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的能力真的和死亡记忆有关,那接触死者遗物,可能会让她“看见”更恐怖的画面。
但她点了点头:“我要去。如果我的能力能帮上忙,那我应该用它。”
乔卫东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个很自然的、近乎宠溺的动作。
“好。”他说,“天亮后,我们去检察厅。但你要答应我,如果觉得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不要硬撑。”
裴秀智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低下头,小声说:“嗯。”
窗外,首尔的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而在这个安全屋里,一种超越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正在悄然生根。
乔卫东看着裴秀智低头时露出的白皙后颈,还有那微微发红的耳尖,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这个女孩,像一株在暴风雨中顽强生长的小花。而他想做的,不是把她移进温室,而是为她撑起一把伞,让她能在风雨中继续向着阳光生长。
哪怕这把伞,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雷电。
他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