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夜静得吓人。四年前还会有晚归的行人、挑着担子的货郎,如今却连条野狗都看不见 —— 家家户户门窗都封得严实,门板上甚至钉着额外的木栓,连盏透光的灯都没有。只有风卷着尘土在巷子里打旋,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失踪百姓的呜咽,让这夜更添几分寒意。
李凡顺着神识感应往前疾行,越往城南走,空气中越隐约飘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多时,神识感应越来越清晰 —— 城南那处荒废的小院就在眼前。院墙是夯土砌的,墙头爬满枯萎的藤蔓,借着月色能看见院门上挂着铁锁,却虚掩着没锁死。李凡身影一晃,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外那棵树冠浓密的老槐树上,枝叶缝隙刚好能将院内景象看得真切。
院内亮着两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五个青狼帮汉子正弯腰拽着麻袋绳,将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往停在院中的马车上拖。麻袋沉甸甸的,在地上拖出两道浅痕,里面偶尔传来 “唔唔” 的闷响,显然是被堵住了嘴的活人。有个汉子没抓稳,麻袋脱手摔在地上,里面的人剧烈挣扎起来,汉子不耐烦地抬脚踹了上去,骂道:“再动!再动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累死了!” 另一个汉子揉着发酸的腰,往墙根蹲了蹲,压低声音抱怨,“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三个月咱们青狼帮往‘那边’送了快三百人了吧?天天抓天天抓,现在城里的青壮年都躲着不出门,下次难道要去邻城抓?”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瘦高个立马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急惶:“你疯了?这话也是能说的?让陈堂主听见,扒了你的皮扔去喂狗!”
那汉子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掰开瘦高个的手,左右张望了一圈 —— 月光下只有马车的黑影、摇曳的马灯光,连只飞虫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小声骂:“你小声点!我这不是憋得慌嘛……” 话没说完,就被院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李凡藏在树影里,指尖已凝起淡金冷光。他神识扫过院内:十二辆马车、竟然有二三十位帮众,还有陈铭正站在院门口,狼头刺青在马灯下泛着阴光。麻袋里的人气息微弱,却能辨出有八九十个,全是青壮年 —— 韩厉说的 “每月失踪上百人”,原来都被青狼帮这样装麻袋运走了。而他们口中的 “那边”,又会是哪里?李凡眼底的寒意更甚,握着黑匕首的手紧了紧。
没一会儿,院内的马车就装满了。陈铭冷声喊道:“都利索点!赶紧走,别耽误了时辰!” 二三十个帮众立马应声,两人驾一辆马车,十二辆马车排成一列,车轮碾过院中的碎石,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陈铭走在最前面,手里拎着开山刀,狼头刺青在马灯的光线下忽明忽暗,透着股凶气。
车队缓缓驶出小院,朝着南城门而去。此时的南城门竟还敞开着,两个穿灰袍的士兵靠在城门洞的石壁上,手里握着长刀,却没半分警惕的模样。可一看见陈铭领着车队过来,两人瞬间直了身子,腰弯得快贴到膝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陈堂主,您这是…… 又出远门啊?” 声音里满是讨好,连眼神都不敢往马车上瞟 —— 哪还有半分面对普通百姓时 “少一文都别想过” 的趾高气扬。
陈铭眼皮都没抬,只 “嗯” 了一声,脚步没停。车队从城门洞穿过时,两个士兵连大气都不敢喘,双手垂在身侧,直到最后一辆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夜色里,才敢直起腰来。
“妈的,青狼帮这次又大赚一笔!” 靠左边的士兵啐了口唾沫,语气里满是嫉妒,“咱们站在这儿风吹日晒一整天,连个铜板的外快都捞不着,凭什么啊?”
“谁说不是呢!” 右边的士兵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耳朵,眼神还盯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好处都让这些王八蛋占了,可我们每天站在这里吃土……”
话没说完,两人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 像是有缕夜风贴着地面掠过城门洞,连马灯的光都没晃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左边的士兵眨了眨眼,拽了拽同伴的袖子,疑惑道:“二狗,你刚才看着没?好像有东西闪过去了?”
“我也看见了!” 二狗搓了搓眼睛,心里发毛,“就一瞬间,跟鬼影子似的!”
左边的士兵突然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拽着二狗往城门楼里缩,连手里的长刀都忘了握紧:“妈的,最近城里失踪的人太多,该不会是…… 闹鬼了吧?” 二狗也吓得脸色发白,跟着他往里面躲,两人挤在城门楼的角落里,连往外看的勇气都没了。
而那道 “鬼影子”,正是施展踏月步的李凡。他没选择御空,反倒踏月步贴地而行,身影轻得像片落叶,连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都盖过了他的脚步声。他始终跟在车队后百丈外,神识牢牢锁着最前面的马车,既没让车队脱离视线,又没暴露自己的身影。
车队出了南城门后,并没直走,反而绕着青阳城的西城墙往西北方向拐 —— 月光被云遮了大半,路面上的碎石子泛着冷光,车轮碾过的痕迹在地上拖出两道浅沟,在空夜里格外显眼。李凡跟在后面,看着车队渐渐偏离了大道,朝着天苍山的方向而去,眉头悄悄皱了起来:天苍山那边多是荒林,除了个坊市,再没什么聚居地,青狼帮把人往那儿送,到底想做什么?
夜风卷着林子里的寒气吹过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车队越往天苍山走,周围越安静 —— 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车轮声和马蹄声在空夜里回荡。李凡眼底的警惕更甚,握着紫竹棒的手紧了紧,神识放得更开,仔细探查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