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子情志低迷,重新坐下,她手捧额头,怨恨天命。
“我在古代过得水深火热,你却在21世纪享受科技生活。”
施灵羽同情的靠过来,她搭住顾盼子的肩膀,温声道:“虽不知你都经历了什么,但你能在军营里活下来,在一场场战役中幸存,甚至辅佐一代帝王,并立下功勋。
难以想象,这中间你都付出了什么。
但都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继续走下去?”
顾盼子眼角泛红,双目含泪,她以破碎惊恐的眼神,饱含求助般的向施灵羽哭诉。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皇帝要杀我。
他当了皇帝,我却沦为他杀人的工具,我和董小五帮他除掉所有政敌,知晓他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甚至连曾经的盟友也不放过,我理解他除掉隐患的必要手段。
所以按照这样的规律,下一个被杀的一定是我。”
施灵羽如坠云雾,不禁反问:“你们曾经相爱,他当真如此绝情?”
关于顾盼子的过去,施灵羽或多或少有些命运关联,曾经在他们大婚前夕,施灵羽入梦而来,为顾盼子带来后世的启示。
顾盼子恍然回神,她擦干眼泪,再次抓住施灵羽的双手,迫切的追问:“既然你是我的后世,就该知道我的命运几何。”
施灵羽五官怔然,她思维所知依旧是学生时代读来的历史,那么有顾盼子参与的历史是怎样的呢,或许正在悄然发生变化,然后潜移默化的渗入后世人的认知。
施灵羽当即起身,快步踱到电脑桌前:“你别急,我来查查。”
恰时,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随后是陌生男人的呼唤:“顾盼子,你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顾盼子,速速归来,速速归来······”
顾盼子惊恐万状的抱住桌角,不停的念叨:“是黑白无常来了,一定是黑白无常来了。”
施灵羽焦急的打开网页,快速输入词条,嘴上不忘安抚顾盼子:“别怕,我很快,只要找到你的名字······”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诡异的服饰和脸孔冲进来,他们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顾盼子,速速归来!”
这四五人,真如地狱的使者,他们手里握着粗重的铁链,发出“铛啷啷”撞击的声响,迅速向顾盼子扑来。
顾盼子当真是吓坏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坐在地上手脚乱蹬,直到退无可退,最终还是被这些鬼面人套上锁链,扛在肩上,强行带走。
而施灵羽终于在闪烁的电脑屏幕前,精准的寻到了顾盼子的名字,这位行天道功臣,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昙花一现,耀极一时,但并无过多记录,且生卒年不详。
施灵羽焦急起身,眼睛追逐着顾盼子被带走的方向,她失落的摇头:“我查不到。”
为什么查不到?
明明查到了这名字,为什么查不到这结局?
两对绝望交织的眼神,于一道门的两端无情割裂,旋即,顾盼子便坠入黑暗的深渊。
耳边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和铃铛声,伴着“嗡嗡呀呀”的古怪哼唱,顾盼子于漫无边际的漆黑中疯狂的下坠,于惊恐中被迫苏醒。
沉睡三日的顾盼子,诈尸一般,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宛如初初学会呼吸,她猛吸一口气,汗水瞬间从头到脚渗透周身。
在尚未分辨一切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耀眼的金龙袍,端正的乌纱冠,以及那一张丰神俊朗,线条分明的脸庞,皇帝秦策,这时而为她带来暖阳,时而化成她枕上噩梦的人,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顾盼子气血翻涌,由心内激烈的向喉咙撞击,终于猝不及防,“噗”地喷出一口浓血。
血水化做嫣红的雾,落在床前萨满教大祭司身上。
目光接触,顾盼子认出这只无常鬼,将她从现代捉回古代的无常鬼。
“啊!”
顾盼子捂着眼睛惊骇的大叫,如同一个吓坏的孩子。
秦策猛力推开大祭司,紧张的扑到床头,一面拍着顾盼子的肩膀,一面抓着她伶仃的小手,温柔的安抚:“不要怕,是我,我在这里······”
旋即,顾盼子再次昏晕过去。
秦策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为顾盼子仔细擦拭唇角的血,然后吼声命令:“传太医来。”
萨满教五人弯身施礼,向后退步,与两名侍卫一同退至屋外。
须臾,施奎快步赶过来,他草草的向秦策一拜,然后便火急火燎的上前为顾盼子诊脉。
片刻之后,施奎满眼惊喜,他用袖角擦擦头上的汗,回禀秦策:“皇上,顾大人脉象平和流畅,周身气运畅通,已大有好转。”
“她吐血晕倒,也无大碍?”
“皇上莫急,正是因为顾大人将瘀血吐出,才使气血运行,心脉不再瘀阻,虽然顾大人仍在昏晕,乃是她身体虚弱,静养几日便好,顾大人确实已无大碍。”
秦策这才大放宽心,并履行此前的承诺,他重赏萨满教五人,并特赐施奎一张丹书铁券。
若日后施家族人有犯死罪者,持此券可免死。
大武朝历代皇帝见此券,不得杀人。后世朝代若认华夏正统,亦要承认此券的有效性。
御赐丹书铁券,由施家人高高抬举,风风光光请至施家祠堂,供奉在祖宗牌位之上。
晚霞映日,光影斑驳,朝内,太子秦与子再次被临时抓来顶一日的班。
而皇帝本人则跑到臣子家中探病,一日未归。
群臣议论,早已不放在秦策心上,他始终守在顾盼子的床前,帮她服药,为她擦脸,然后便长久的注视。
世事变迁,唯有这张纯净甜美的脸庞,如永恒的钻石,她与初见时,毫无差别,岁月都不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人人都要长大,唯独她还像个孩子。
若她真是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是时空的变数,她无法遵循时间规律也不稀奇。
那么,她唐突的闯进他的生活,又是否会猝然离开?
如今她再离开,岂不是如同骤风钻进他的身体,绞烂他的血肉,她倏忽而去,为他留下一个陌生的顾盼子,以及一个永远无法跨越,无法追赶的悠久流年。
少时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原来并未被他的理智撕碎,这割心之痛一直潜藏在他的灵魂深处,此刻全部被唤醒。
秦策已无法再面对失去顾盼子的后果,他彷徨无措的拉着顾盼子的手,给她炽热的温度。
一个毕生只信自己的人,初次信了天命,他像所有信徒一样,卑微的向天神祈祷。
他愿意拿他最重要的东西来换,可秦策阅遍自身,他何来最重要的东西?
他从军,他打仗,他成婚,他斗争,甚至他当皇帝,一切皆不是出于他喜欢。
他不在乎金钱,不沉溺于名利,只是尽好一个丈夫,一个武将,一个皇帝的本职。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因为这些,皆是可以失而复得的东西。
唯有这个女人和她的爱,是世间绝难复刻的至宝,一旦遗失,永不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