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所有人焦头烂额之际,董小五站出来,他躬身搭手,对太师椅上的秦策提议。
“皇上,臣虽不懂医术,但还听说一些阴阳术,类似顾大人这种情况,臣怀疑她就是冲了凶煞,如若药石难医,何不请几名术士试试,或者,臣听说女真那边有一种术法名唤萨满,能够驱邪避讳,请他们来做一场法事,兴许有用。”
“药石都无用,那些虚招怎能有用?”
秦策看向施奎,不置可否。
施奎思量半刻,拱手说:“皇上,顾大人的病,其实跟情志有很大关系,类似于萨满等巫术,亦是基于抚慰情志,不妨一试。”
秦策这才重新看向董小五:“哪里有这样的人?”
董小五回禀:“金陵城内就有,皇上若同意,臣即刻派人去请。”
秦策咬了咬牙齿,无可如何,只好点头道:“那便叫来试试吧。”
董小五八面玲珑,很快便请来萨满教的人,一共五人。
这五人头上皆戴着怪诞的发饰,脸上罩着诡异的面具,衣服罗罗乱乱,皆是流苏,每一片流苏皆写满了某种咒语或是符号,肩上披着鸟兽的羽毛。
头一人手里拿着扁扁的,画着人脸的神鼓,其余四个有人拿动物腿骨,有人拿一串铃铛,还有人握着几张竹片子。
这一伙人来到皇帝面前,不论是哪路神仙使者,皆要搜身,确认并无凶器之后,才被放进顾盼子的卧房。
五人摘下面具,向屋内的秦策叩拜施礼,虽是异族人,说的话皆是汉话,完全能听得懂。
随后,队伍内拿神鼓的大祭司,弓着腰身,探头上前望了望顾盼子的脸,左右摇着脑袋,脸色十分凝重。
接着,大祭司戴上面具,神经兮兮的向后退了几步,双臂展开,一边敲鼓一边手舞足蹈。
身后的人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发疯,屋内鼓声和铃铛声,甚至敲竹片的声音混作一团,混而不乱,非常有节奏。
大祭司哼哼呀呀,不知唱的什么词。
秦策向来不肯轻信任何人,他坚持守在顾盼子床边,而贴身侍卫便得立在近旁守着他。
哼唱大概半刻钟,大祭司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后之人的动作也立即停了。
大祭司凑到顾盼子床边,发出惊讶的怪声:“不对不对,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不该在这里,但是她来了,她破坏了规则,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大祭司鬼上身一般,颤抖着,重复着这句话,又开始摇头晃脑的敲鼓、哼唱,然后大叫顾盼子的名字:“顾盼子,速速归来!顾盼子,速速归来······”
此时的顾盼子,已经奔跑在千里之外,从过去跑到现代,从大武朝跑回了21世纪。
她在施灵羽的时代里奔跑,熟悉的街市,熟悉的服装,熟悉的车水马龙,以及熟悉的高楼大厦。
顾盼子跑回她家的小区,站到她家的楼下,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有变化又大差不差。
不知是受到意志的指引,还是接收到某种召唤,甚或是背后有某种力量的驱赶。
顾盼子不知疲累的奔跑,奔着家的方向。
她慌张的爬上楼,一层一层的查看门牌号,心心念念的那道门,终于,她找到了。
门还是那道门,不过有些泛旧。
顾盼子用力的扭门锁,打不开,再摸自己的衣兜,才发现她穿的仍是青幽卫的天鹰服,身上既无佩刀,更无开门的钥匙。
于是,顾盼子开始疯狂的敲门,既焦急,又惊恐,似乎真有什么牛头马面穷追不舍。
“喀嚓嚓”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温婉的姑娘,不可思议的瞧着顾盼子。
这一张脸,顾盼子最熟悉不过,这曾经是她的脸,这个女人占用着原本属于她的名字——施灵羽。
顾盼子不管不顾,推门闯进房间,然后“砰”地将门关严,上锁,然后紧紧握住施灵羽的手。
“顾盼子,明明你才是真正的顾盼子,我行过你的人生,你享受我的生活,现在该换回来了,你回你的古代,我住我的两室一厅,换回来吧,快点换回来。”
施灵羽长发披肩,穿着一套针织上衣,及莫奈花园色系的长裙,她捋起鬓发,诧异的反问:“你在说什么呀顾盼子?我叫施灵羽,你才是顾盼子。”
顾盼子抚摸着施灵羽滑嫩的双手,坐到沙发上,她不掩惶急的说:“别跟我说这些,咱们两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明就是时空错误,咱们两个穿越到彼此的身上,你是漂亮的古代女人顾盼子,我才是平庸的现代女人施灵羽。”
“施灵羽哪里平庸?”
施灵羽不紧不慢的反驳:“我工作之余,将你荒废的绘画专业捡起来,我常年从事艺术工作,坚持总有收获,我的画很受欢迎,我现在过得很好,我通过我的努力,过着我热爱的生活。”
施灵羽站起身,环指屋内的陈设:“你看看我的家,所有家具和装潢,皆按我的喜好翻新,另外我在喜爱的城市也买了房子,我已结婚生子,顾盼子,你不能再打扰我了。”
施灵羽深深的凝望着顾盼子,整个神情,尽显请求之意。
顾盼子难以置信的立起身,鹿眸泛起波澜,她心痛的大喊:“可这原本都属于我。”
“凭什么属于你?”
施灵羽态度一转,坚定的反驳:“这一切都是通过我的努力得来的,我来之前,你只不过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小职员。”
顾盼子惊异的辩解:“难道我没有用你的身体努力活吗?没有我的努力,这副身体早就死在神武营了,没有我的努力,顾盼子怎么能混迹在大武朝开国皇帝身边,做一名重臣,我将你的父母入了太庙,祖辈荣耀。”
“那你就去享受啊?还回来干什么?”
施灵羽的问话掷地有声,顿时令顾盼子如鲠在喉。
多年来她苦心孤诣,皆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她跟随秦策的步伐,见到了世面,更见到了人性险恶,以及文明背后的黑暗。
可若连唯一的信仰都对她起了杀心,顾盼子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
她太了解秦策的杀人手段,越是了解,越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正在跌入那种良弓走狗的绝境之中,成了当权者手中待宰的羔羊。
谈何享受,所谓荣华富贵,名望权利,皆不过是虚幻的泡影。
唯有皇帝可以将一切赠予统统收回,一个罪名便可将人打入六道轮回。
今日方知,她顾盼子根本就是一无所有。